愛過知情重,醉過知酒濃。有多少以分離為代價來證明的愛,在心底苦苦鬱結成了一縷黑色的怨恨,哽在喉中,吞吐不是。佳人風華隨著所有的柔情旖旎,如行雲流水匆匆散盡,如若不能相守,卻還要眼睜睜地看她慢慢離席,讓心中的愛變作怨恨刺傷雙眼。
1.《山花子》
納蘭性德
欲話心情夢已闌,鏡中依約見春山。方悔從前真草草,等閒看。
環佩只應歸月下,釵鈿和意寄人間。多少滴殘紅蠟淚,幾時幹。
賞析:容若多想和死去的妻子再說說話,可是滿腔懷念還來不及傾訴,夢已經醒來,夢中人也隨同夢境遠去。想起從前的美好,多後悔沒有牢牢把握。手中的髮釵猶在,這些舊物本應隨著伊人一同埋葬,為何還留在世間?一切只因自己的不舍,燃燒的蠟燭也留下斑斑淚痕,那何嘗是蠟燭在哭泣,明明是容若的心底流淌著思念的淚水。
2.《金縷曲》
納蘭性德
未得長無謂,竟須將、銀河親挽,普天一洗。麟閣才教留粉本,大笑拂衣歸矣。如斯者、古今能幾?有限好春無限恨,沒來由、短盡英雄氣。暫覓個,柔鄉避。
東君輕薄知何意。盡年年、愁紅慘綠,添人憔悴。兩鬢飄蕭容易白,錯把韶華虛費。便決計、疏狂休悔。但有玉人常照眼,向名花、美酒拼沉醉。天下事,公等在。
賞析:追求的理想總是不能實現,一切都是因為這個世道的不公平。也許需要親自挽來天河水,將整個天下清洗一遍,這個世道才能清明。朝廷需要人才,就連無才之人都趨之若鶩,那些有才華的高潔之人卻大笑辭別,拂衣而歸。
有如此魄力的,從古到今又能有幾人?春光美好,卻也短暫,那些綿長的愁恨,沒有任何來由,白白消耗了英雄氣概,只能暫時找到一處溫柔鄉,躲避俗世的紛擾。不知道淺薄的思春之神到底有何用意,每年都讓花朵凋零,讓人徒增憔悴,兩鬢變白,華發稀疏,白白浪費了美好的光景。索性就去過豪放不羈的生活吧,只有這樣才能無怨無悔。在佳人的陪伴下,痛飲美酒,一醉方休,天下大事,就交給那些達官顯貴去處理吧。
3.《臨江仙》
納蘭性德
六曲闌幹三夜雨,倩誰護取嬌慵。可憐寂寞粉牆東,已分裙釵綠,猶裹淚綃紅。
曾記鬢邊斜落下,半床涼月惺忪。舊歡如在夢魂中,自然腸欲斷,何必更秋風。
賞析:容若替獨守深閨的妻子官氏感到可憐,「三夜雨」澆開了秋海棠,可惜卻無人呵護,只能在粉牆之內獨自寂寞。綠葉襯託著粉紅色的花蕾,如同薄紗一般的花瓣上,還殘留著昨夜的雨滴。因為懷念美好,才會生出斷腸之情。想罷官氏,他又想起死去的盧氏。第一次婚姻,為容若留下了永遠都難以磨滅的美好與傷感,盧氏死後,他一直將她戴過的髮釵帶在身上,每當想念她時,就將這件舊物拿出來觀看,好像盧氏還一直陪伴在他的身旁。
4.《採桑子》
納蘭性德
那能寂寞芳菲節,欲話生平。夜已三更,一闋悲歌淚暗零。
須知秋葉春花促,點鬢星星。遇酒須傾,莫問千秋萬歲名。
賞析:兩人聊到三更時分,依然還要面對即將到來的離別。容若輾轉反側,睡意全無,只有用這一闋悲傷的詩詞消愁,傾吐對好友的不舍。時間流逝,讓兩鬢早生華髮,好友的辭別讓他無法振作,甚至感到不安,不知今後是否還會遇到如此傷心的事情,剛剛萌生的一絲歡愉也被消耗殆盡。
5.《太常引·自題小照》
納蘭性德
西風乍起峭寒生,驚雁避移營。千裡暮雲平,休回首、長亭短亭。
無窮山色,無邊往事,一例冷清清。試倩玉簫聲,喚千古、英雄夢醒。
賞析:西風來得突然,吹來了陣陣寒意,吹走了夏天的美景。荒涼的景象,滿目蕭瑟,沒有任何生機。北居的大雁無法適應突如其來的秋冷,慌忙向溫暖的南方飛去。在遷徙的路途中,成群結隊的大雁還要避開層層疊疊的營帳,容若也感受到了大雁躲避寒意的驚慌之情。曠野無邊無際,怎麼都望不到頭。到了日暮的時刻,天邊飄來了大片浮雲,低低地壓在天際。容若不願回頭去看那些送別的長亭短亭,因為那裡承載著離人的送別之情,讓人更添愁緒。
夢醒之後,更加悵然若失,痛苦隨著夢醒而襲來。容若沒有能力讓生活與現在不同,只能在艱難的人生之路上無奈地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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