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劇已經進入到了取代好萊塢電影成為美國主導流行文化門類的階段。
近十年來,每年美劇都以應接不暇的速度推出精彩新作,而好萊塢電影則溫吞水般不死不活地苟延殘喘。
比如2014年推出的《冰血暴》第一季,就充分顯示出美劇在敘事藝術上的出神入化、推陳出新的超一流創造力。
從創作類型上,電視劇《冰血暴》可以算得上是翻拍劇。但美劇的翻拍常常是重起爐灶、故事新編,看看《國土安全》(翻拍自以色列電視劇)、《復仇》(據說改編自《基督山伯爵》)、《紙牌屋》等等,就可以知道老美編故事的水平實在太高了!
電視劇《冰血暴》靈感來自於1996年科恩兄弟執導的同名驚悚懸疑電影,但整個故事和人物都做了相當大的更新。
如果說電視劇和電影有相同點,那就是:
第一,藝術風格一致
都是詭異、血腥、黑色幽默風格,講的都是窩囊廢幹壞事害人害己的故事,人物形象設計、人物關係是相似的。
第二,曲終奏雅,價值觀最終落腳在敬業、負責、善良上。
第三,兩部作品都與科恩兄弟有關,不同之處在於:電影是科恩兄弟編導,電視劇則是科恩兄弟任監製。
本來我去年就看了《冰血暴》第一季前5集,因為太精彩了,沒繼續看完,想留著再想看的時候再看。今年終於找到感覺,把剩下的看完。還不過癮,又把前5集重看了一遍。真是好!
本想把1996年的電影《冰血暴》找來看的,把家裡的VCD翻了一遍沒找著,悻悻然作罷。
下面說說兩部作品。
電影《冰血暴》講的是一個倒黴的汽車銷售商陷入財困卻無法得到有錢嶽父的資助,於是僱傭兩名綁匪綁走自己的老婆,以此向嶽父索要贖金,卻導致各種血案的故事。
電視劇《冰血暴》第一季講的是保險銷售員萊斯特是個LOSER,在家裡飽受強勢妻子的壓迫和輕視;在外面被以前的同學欺負,飽嘗屈辱。萊斯特在醫院裡結識了馬爾沃——冷酷殘暴的職業殺手。馬爾沃替他出頭,把欺負萊斯特的男同學幹掉。而萊斯特則在長久的壓抑之下失手將妻子殺死,驚慌失措的他打電話給馬爾沃向他求助,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小鎮警長,隨後趕來的馬爾沃殺死了警長之後逃之夭夭,情急之下,萊斯特將妻子的死也歸結到了馬爾沃的頭上……
兩部作品都有一種人生如夢之感,所有的血腥、殘暴都有一種失控的特質,所有的人似乎都在一種荒謬、失控的狀態中無法主導事態發展,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是牛人還是庸人,是窩囊廢還是身手非凡的職業殺手,全都在一中冥冥中走進自己的命定……
我當年買的1996年版的VCD,電影名字被翻譯成《雪花膏離奇命案》,超級山寨又超級無釐頭,倒是很符合本片的詭異荒唐的格調。
下面進入本文主題:美國版柔弱勝剛強。
在電視劇《冰血暴》第一季中,之所以用了10集600多分鐘的時間才把上述連環兇殺案破解,就是因為破案的兩個關鍵當事人副警長莫莉、巡警格斯(後來離職做郵遞員,並與莫莉喜結良緣)由於陰差陽錯,一直處於柔弱狀態,無法將他們掌握的信息充分利用、偵查能力充分施展、正能量徹底釋放,於是遷延磨嘰到第二年……
先說巡警格斯。
這是個標準的帥哥兼暖男,本來一心想當郵差,無奈郵政局無緣,警察局有意,稀裡糊塗當上了巡警。
估計就是他這樣的平庸無奇的暖男風格讓老婆不爽吧,落得個單身老爸帶著個十來歲的漂亮女兒相依為命的結局。
就在馬爾沃殺死警長飆車狂奔的晚上,格斯已經猜測到了此人不是善茬。但就在他要對其採取措施之時,女兒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一下讓格斯失去了勇氣。在馬爾沃的威脅下,他眼睜睜放走了嫌疑人,致使此人後來又犯下更多罪行……
此事也有因禍得福的方面:格斯後來知道了案情後,主動向副警長莫莉交流溝通,一來二去,郎有情女有意,第二年倆人結成夫妻,並且莫莉還懷了寶寶……
正當此時,人間蒸發的殺手重現江湖,已轉行做郵差的格斯為了保護女兒、妻子以及未出生的孩子,他勇敢地獨自追蹤馬爾沃,終於在馬爾沃的家中將其擊斃……
這一人物設計和故事情節超級精彩,它寫出了一個善良溫和但又有膽怯平庸的性格缺陷的普通人的人性的各個方面,這樣的寫法,讓觀眾看了以後,對他的瀆職都不忍心過度責備,因為他的女兒確實離不開他……
一年後他的勇敢其實也同樣來源於對家人的愛,他不願意讓那個兇殘血腥的殺手傷害包括家人在內的無辜者,於是攜槍跟蹤擊斃兇犯……
格斯從一開始到最後,其實都是一個柔弱的人,如他的面相、體型,是溫和的、呵護的、善良的、易受驚嚇的,但格斯性格柔弱,價值觀卻從來是剛正明亮的,這使得他在第一次犯了錯誤後一直念茲在茲地要彌補過失,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中,格斯以自己的良心作砥礪超越了自己不足,原本柔弱的他戰勝了兇殘強悍的殺手。
其實,首先是他以良知戰勝了怯懦、平庸的自我,然後全新的他才擊斃了馬爾沃。
王陽明說:「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此之謂也。
再說莫莉。
這是個天生的刑警材料,有良好的信息收集能力、分析能力、直覺。可惜,她的領導比爾是一個不負責任無所用心的庸人,在這個強勢庸人面前,莫莉的所有才能、熱情都被壓抑,作為晚輩、作為副手、作為女警官,莫莉每次被比爾打壓之時,眼中都露出無辜的神情,尤其令人悲憐。
但莫莉每次都再找藉口、製造機會繼續追查,最終讓FBI也認同了她的分析,循此線索,追蹤到了改換身份的馬爾沃。
而比爾在事實面前,自認無能,主動讓賢於莫莉……
《易傳》云:「坤,至柔而動也剛。」
意思是:坤卦,其特質是最柔和的,但坤卦的力量積蓄到一定程度,它一旦發力,一定摧枯拉朽。
世間什麼東西最柔和?水。這是沒有固定形體的、最平和的物質,但水一旦積蓄到一定體量,變成洪水,則洶湧澎湃、蕩滌萬物……
《冰血暴》第一季中,莫莉本身就是女性,就是不折不扣的坤。格斯是一暖男,整個故事中都以溫和、平靜示人。但當他們蓄勢到位,就成就其追蹤緝兇業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