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紐約時報》報導，和許多長途貨車司機一樣，在美國的高速公路上，52歲的達雷爾·伍爾西(Darrell Woolsey)透過擋風玻璃看到了不斷變化的風景。
伍爾西把自己隔離在駕駛室裡，身後是一張小床墊，窗外是移動的世界。他從一個裝載點抵達下一個裝載點，從一個貨車站到另一個貨車站，他的工作就是這樣一場又一場點對點的奔波。
在美國南達科他州蘇福爾斯的一個貨車站，右二為伍爾西的貨車 圖據《紐約時報》
過去兩周，隨著新冠病毒蔓延到全美各地，不少人待在家中。伍爾西則沒有停歇，他從田納西州傑克·丹尼爾的店裡將回收的塑料運送到維吉尼亞州交給複合甲板製造商Trex；為挖掘機公司將巨大的鋼桶從北達科他州運輸到喬治亞州；他還把一卷卷的牛皮紙從阿拉巴馬州運到德克薩斯州；又把一批空調從維吉尼亞州運到艾奧瓦州。
現在，他開著自己的貨車繼續前行，一隻名為Rusty的拉薩犬待在他身邊，駕駛室的儀錶盤上放著高樂氏(Clorox)的溼巾。他和其他卡車司機正在運送貨物，這樣其他人就可以避免在疫情期間四處奔波。
在美國，貨車司機有300多萬，其中約180萬被歸類為重型貨車或牽引掛車司機，疫情之下像伍爾西這樣的司機還有很多。而伍爾西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懷俄明州的家，他的妻子和三個孩子在那裡。
「住在一個比牢房還小的地方」
「儘管我在四處跑動，但我進行了自我隔離。所以，只要我能，我還是會繼續工作。」
美國貨車司機們對數百萬美國人面臨的那種自我隔離已經很熟悉。他們把自己限制在駕駛室狹小的空間裡，與他人之間的交流僅限於揮手和打手勢、與送貨員寒暄幾句、在貨車站閒聊幾句。
一天24小時裡，伍爾西無論醒著還是睡著，絕大多數時間他都是在駕駛室裡度過。當他把車停好，並把車的窗簾關起來後，就處於完全被隔離的狀態。在車上，他會打電話回家，在烤架上做飯，看DVD，他還會把自己在路上的視頻發到自己的YouTube平臺上。
「我一直住在比牢房還小的地方，」伍爾西說，他也聽到過別人抱怨，但想了想，就算沒有新冠病毒疫情，很多人也一直都是這樣生活的。
疫情期間，貨車司機的流動，可能比任何行業的工人都多。他們只有在下車的時候需要保持社交距離，一天可能僅有幾次。
伍爾西和他的拉薩犬 圖據《紐約時報》
「只有當我穿過幾個人去上廁所或與發貨人、收貨員互動時，才需要保持距離。」伍爾西說，貨車司機，至少男性司機，會把空瓶子留著減少下車上廁所的次數，這種情況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
由於貨車司機流動性大，一旦感染，可能導致病毒傳播到很遠的地方。同時，由於美國貨車司機大部分是中老年男性，健康問題通常比普通人群更嚴重，也是一個感染的高危群體。研究表明，貨車司機肥胖和吸菸的可能性是普通人的兩倍多，而且很少有人有醫療保險。
每英裡淨賺1美元，貨車生意被供需彈性改變
伍爾西更擔心的是新冠病毒對他家人的影響，而不是他自己，但他注意到美國各地都在採取預防措施。
幾周前，他第一次注意到貨車停車站不再使用「烤架」，也就是自助熱狗機。停車站的餐廳除了賣外都關門了，快餐店只接受免下車點餐。稱重站的人在揮手示意司機通過，但沒有像往常那麼多的個人接觸。上貨點和下貨點對貨車司機關閉了候車室並張貼告示，要求他們在貨物裝卸時呆在駕駛室裡。上周，在維吉尼亞州里奇蒙的一家超級散熱器線圈公司，要求貨車司機在進入辦公室時噴一噴洗手液。
美國聯邦政府也對貨車司機的行駛時間有限制。通常來說，每天14個小時的時間裡只能開11個小時，並要求做記錄和檢查行車時間。伍爾西把從維吉尼亞到艾奧瓦的1000英裡路程分成兩段，他停在路邊睡了一個下午。他休息好了，重置法定行車時間再次出發。
為防止新冠疫情蔓延，3月19日，美國德克薩斯州宣布全州學校、體育館等設施關閉，商店和餐館僅提供有限的服務。圖為得州布蘭諾市一家肯德基快餐廳停止堂食服務 圖據新華社
在過去的兩周裡，他的大部分行程每英裡都能賺到2美元，這是一個正常的水平，除去支出，他每英裡能淨賺1美元。
但上周一張從喬治亞州運送一車地板到新澤西州的訂單，在最後一刻被取消了。「我想也許現在他們不需要地板了」。
伍爾西知道，由於疫情，貨車司機的生意被供需彈性改變，許多人訂單會減少，也許有的司機自己會停運。當他上周在阿拉巴馬州的莫比爾等貨時，另一名司機說自己打算回家。「如果貨物沒有那麼多了，但仍然有很多貨車，那麼運費將大幅下降，我就賺不了多少錢，」伍爾西說。
美國城市的交通幾乎已經停止，在田納西州黑暗的鄉村道路上，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國家正在封鎖，那裡的加油站整夜都關閉著。
和記者最後一次談話時，伍爾西將車停在南達科他州蘇福爾斯以西的某個地方。他拉開了窗簾，陽光照進駕駛室，Rusty坐在副駕駛座上。
貨車運輸業目前受影響小於其他行業
伍爾西不確定病毒離自己還有多遠，也不確定它對貨車運輸業的影響。但進入美國港口的海外貨物數量減少意味著他們的生意減少，美國國內公司生產的放緩和收入下降的影響也將逐漸滲透到交通運輸行業中。
隨著疫情蔓延，美國一些超市出現搶購物資的現象 圖據新華社
但為司機提供金融服務的美國貨車業務服務公司執行長託德·阿門(Todd Amen)表示:「疫情期間，貨車運輸業正受到的影響小於其他行業，我們必須把貨物運往開市客(Costco)、沃爾瑪(Walmart)和所有雜貨店。這是當前的情況看，但這種情況能持續多久取決於疫情的變化。」
另一個指標也顯示，該行業目前似乎還算穩定。在美國擁有260多個貨車停靠點的美國旅遊中心表示，其柴油銷量在3月初出現了兩位數的增長，而大多數大型貨車使用的都是柴油。
根據行業貿易組織美國貨車運輸協會的數據，美國有300多萬貨車司機，其中約180萬被美國勞工統計局歸類為重型貨車或牽引掛車司機。
伍爾西是美國幾十萬貨車司機之一。他曾經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音樂節目主持人，在懷俄明州擁有一個小型電臺。大約十年前，開始貨車運輸，他喜歡開車。
他把自己的車掛靠在艾奧瓦州一家名為Turquoise Trucking的公司。這家公司幫他尋找貨物，通過調度員與他保持聯繫，並抽取運輸15%的價格提成。
紅星新聞記者 蔣伊晉
編輯 張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