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發生的時刻,對於當時的大多數人來說,似乎微不足道。而多年之後的人們從歷史書中看到那些歷史轉折點的事件慨嘆之時,他們又知道些什麼呢?這樣說來,歷史似乎從一個莊嚴的世界坍塌成碎片,只因人類的不長記性和自我欺騙以及愛好附庸風雅的賣弄。
晚上躺在床上聽《樹枝孤鳥》,一張1998年發行的臺語唱片,距今已經二十多年過去了,專輯的創作者伍佰和China Blue繼續著他們的音樂旅程,這個世界也絲毫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太多的變化以至於我時常自感被時代拋在身後,而是當我越往回走,越看著往前走的時代,似乎覺得大家彼此都在原地踏步,運動前進或者後退只是一種錯覺。
《樹枝孤鳥》提到了如果臺語歌不是從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突然間被打壓然後中斷,到今日應該是如何模樣。伍佰自言洪榮宏們的臺語歌對他的影響之大,於是他在《樹枝孤鳥》這張專輯做了一件自己要做的事情,臺語歌加上西洋搖滾和一些電音舞曲元素的融合,可以看作如果林強當年不從《娛樂世界》中退出來的模樣,抑或是臺語搖滾歌發展的B計劃。當然沒有如果,林強在電影配樂中找到了自己安身立命之本,而伍佰則一直向前走。
《樹枝孤鳥》是一首愛情歌曲,被女人拋棄的男人的故事。「孤」這個字似乎和這座島嶼有著千絲萬縷糾纏的關係,似乎總有一種悲情籠罩。侯孝賢的電影《悲情城市》、臺灣人出頭天,列舉的這些似乎都已經成為過去,今日的臺灣,從威權時代走出來的臺灣似乎已經擺脫了悲情,向著一種建立在夾雜在自卑與優越感、混合著撕裂的身份認知的說不清楚或者尚未形成的想像共同體邁進。
不去比較是無所謂孤獨的。一個人學會了比較才知道自己的孤獨。一個人如果忘記了過去也不曾渴望明天,那麼也談不上悲情。如果一座島嶼嘗試著看出去,感受到一種危機感;如果一座島嶼回頭看過自己的歷史,嘗試著去重新衡量對錯,會陷入一座忘卻自己來處的路。自結繩記事以來的繩子早已經腐爛,而時間和歷史依舊存在。有一天歷史也在文字中被後來者任意篡改,只有一些保留下來的個人記憶口耳相傳,時間依舊繼續。
「過去」是如何,「未來」將如何,「現在」永遠是歷史的偽概念。伍佰大多數歌曲都和夏天有關,那裡有著熱汗淋漓的能量灼熱感,而《樹枝孤鳥》則更像一隻穿過秋日天空的箭,射向了沒有箭靶的虛空之中。繞樹三匝何枝可依,沒有了愛情的孤鳥沒有選擇沉默,而是轉向吶喊。音樂中的時間總是單箭頭往前飛著,而現場卻可以開放朝向四面八方。這是伍佰一次演唱會的嘗試。他和樂隊處於舞臺中央,而舞臺的四面被觀眾包圍。這樣音樂開始演奏的時候,一隻從秋日高空飛過的箭變成了萬箭齊發射向舞臺外的稻草人。昔日的悲情更多化為荷爾蒙式的宣洩,「過去」和「未來」不再區分誰先誰後,來回穿梭,混作一團。
杜鵑聲裡斜陽暮,可堪孤館閉春寒。伍佰的歌雖然唱著分手、唱著離別,其實大抵和悲情並無多大關係,總是被一種戲謔感驅散。鍵盤和管樂的加入總給音樂增添更大的能量,被推著一直往前走。伍佰最新一張錄音室專輯《釘子花》有一首歌叫《蹦孔》。臺語裡的蹦孔就是隧道的意思。歌裡面伍佰加入了強大節奏的銅管組,歌曲本身有著很好的律動,歌詞唱著從隧道內往外看和從隧道外往內看的視角切換的風景。像20年前的那隻孤鳥穿梭著隧道,說不清看不明,只是很美。井中觀天和井外觀井絲毫不影響井本身;鳥飛來又飛去,隧道一直都在那裡。
音樂一直在繼續,伍佰在那裡唱著,而我時常在想當我說臺灣的時候,我在說些什麼。歷史的太多喧囂,更多是過客們的喧囂而不是島嶼的喧囂。島嶼一直很美,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叫福爾摩沙。Long-press QR code to transfer me a rew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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