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兒》以斯圖亞特王朝最後一任女王安妮的統治時代為背景,講述女爵莎拉和僕人阿比蓋爾為了得到女王信任而勾心鬥角的故事。電影內容、人物塑造等均以真實歷史為藍本,當然也不乏野史八卦,是一部不很嚴肅的歷史題材影片。
不過電影素材本身兼具人性與歷史深度,解讀空間可謂巨大,「權力與愛情」則是解讀《寵兒》必不可少的關鍵點。
歷史題材影片有一個大致的文本框架和主要人物,以此為基礎進行創作需要注意的是如何把握分寸將劇情和歷史背景、人物進行有機連結,使其得當符合觀眾期望。《寵兒》在一定程度上完成了這個功課。
比如電影代之以權力體系下展現的女人三角戀,在不脫離歷史軌跡的前提下藉助這段三角戀建立宮廷內部的扭曲空間,在這個空間內部,權力、榮辱、愛與恨等定量淪為評判影片上流社會的標準。
權力好比是一劑麻醉藥,它使人沉浸其中,並享受一種愉悅的滿足感。
影片中,莎拉夫人和阿比蓋爾圍繞女王的明爭暗鬥源於對權力的追捧。權力使莎拉夫人能夠憑一己之力左右內閣大臣對法戰爭的意見,阿比蓋爾憑藉與女王日益親密的關係完成從僕人到貴族小姐的身份轉變。
追求權力的過程無疑是曲折而魅惑的,莎拉夫人和阿比蓋爾兩人與女王之間不論是言語交流還是身體傾述,最終獲取的權力大概是這場角逐遊戲最有力的明證。
影片在營造宮廷內部陰暗疏離的氛圍之餘,通過莎拉夫人和阿比蓋爾之間上演的一幕幕勾心鬥角引導觀眾去進行更深層次的思考:她們和女王之間除了利益關係,是否存在一定程度上的愛?
在筆者看來,莎拉夫人有。
莎拉夫人和阿比蓋爾的階級身份看似對立,在女王看來卻如出一轍,她的一句「我是女王」是對自己至高地位和威望的肯定。隨著莎拉夫人權力和欲望的滿足,她對女王情感上的柔軟也逐漸萌生出一種朦朧的愛,儘管這種愛是建立在錯位的條件之上。
莎拉夫人對女王的愛是基於權利和欲望的飽和下的施捨,女王對她的愛是近乎極端瘋狂的需求。但這隱匿在波譎雲詭之中難得的愛也顯現出一種純粹。
比如她阻止女王進食甜品,在阿比蓋爾採摘來的草藥減緩女王病痛時對她的感謝,跟阿比蓋爾單純為了靠近女王尋找回自己貴族根基相比,這無疑在展現莎拉夫人面對女王流露出的點滴真誠。
在充斥著中世紀歐洲古堡陰暗色調的宮廷中,與富麗堂皇的殿堂、冰冷的拐杖輪椅日夜相對的女王,體弱多病的身軀壓抑住她與外界交流的欲望,影片中對女王言行舉止的表現則更多用被動化的方式去表現詮釋,最為明顯的是她出席宮廷宴會的場景。
當容光煥發的貴族們結伴起舞時,鏡頭切換到略顯疲態的女王,萎靡的姿態開始毫不掩飾地點綴在她坐在輪椅的軀幹上,完整無遺地展示她與周遭環境的格格不入。
也許只有和莎拉夫人或阿比蓋爾接觸時,女王才能將這種落差感儘量縮小,閉塞的內心活動切換成通暢的外部流轉。
後來當莎拉夫人被她驅逐,阿比蓋爾以勝利者姿態實現階級地位的飛越時,安妮女王最終得到的只是殘存在權力火焰下的一堆破碎泡沫。
回歸到影片中的男性形象:率軍在前線奮戰的將軍,勢如水火的兩任首相,還有阿比蓋爾的少校丈夫,無論是紅唇還是腮紅,似乎都不符合傳統意義上的男性符號。
一旦他們進入封閉的宮廷範圍似乎都成為了像莎拉夫人和阿比蓋爾一樣的人,在女王面前極盡「爭寵」之態,潛意識中也接受了宮廷權力遊戲凌駕在男臣女寵「爭奇鬥豔」行為表現之上的荒誕離奇。
影片最後安妮女王、莎拉夫人、阿比蓋爾和兔子四者之間重疊在迷離的影像中,其實這個場景是含有一種隱喻的:
電影裡的兔子不是生活在籠子裡就是無法逃脫女王的限制範圍,正如影片中女王三人走不出那個由她們構建出的重重迷宮,每個人都是悲劇的存在。
而對影片而言,這種悲劇的存在是必然,是貫穿這場關乎權力和愛情遊戲的虛無。在這座將個體生存空間破裂成空虛和無奈的鬥獸場裡,沒有贏家,只有充滿荒唐的「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