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中,武松功夫蓋世,悍勇無敵,一生幾無敗績。
景陽岡上,他赤手空拳打死老虎;飛雲浦邊,他揮起枷鎖,一招一個將解差盡數格殺;鴛鴦樓上,武松揮舞長刀,將作威作福的張都監、蔣門神盡數殺死。
打虎武松英雄之名可謂傳遍江湖,老少皆知。
一百零八將聚義梁山,宋江排定座次,武松高居天罡星行列,雖因不擅馬戰,未能列入五虎,然在步軍頭領中與魯智深並稱雙雄,勇冠群豪。
然而,就是這麼一位厲害人物,卻曾有一段羞與人說的往事。
那時節,武松被一條黃狗狂吠,他揮舞戒刀奮力劈砍,始終砍不到它;後來,他更被武功不入流的孔明孔亮兄弟捉住,吊了起來打得半死。
事情還要從武松二度離開十字坡說起。
因血濺鴛鴦樓,武松被朝廷通緝,孫二娘張青提供了一副行者服飾。從此後武松就頭戴戒箍,身穿僧衣,腰佩戒刀,披散了頭髮,遮住額頭上金印,人前一副頭陀模樣。
因武松打扮與過往不同,又有度牒在身,一路走來,竟未遇上盤查。
不知不覺間,到了十一月,天氣漸寒,武松一路走來,又冷又餓,望見前面有一個酒店,於是想進去買些酒肉吃。
正是在這座小小酒店中,武松遭遇了人生中唯一的一次羞辱。
武松進入酒店,招呼店家上酒上肉。店家告訴武松,店中只有些尋常白酒,普通小菜,肉食卻早就賣光了。
武松有些氣悶。
正吃著間,從外面走來一條大漢,帶著三四個人,主人笑容滿面,端出青花酒,肥雞肉。大漢大碗喝酒,大塊吃雞,看得武松十分眼熱。
武松本就是脾氣火爆之人,他在飛雲浦、鴛鴦樓斬殺多人,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忍氣吞聲的武二。他厲聲喝罵掌柜好沒道理,為何不賣給酒肉。店主人頗為委屈,說酒肉都是人家自帶,早先存放在店中的。
原文道:「武行者心中要吃,哪裡聽他分說,一片聲喝道:『放屁!放屁!』」
武松行事從不吃虧,認定店主人是在誑他。沒想到那店主人也不肯服輸,斥責武松身為出家人,行事卻實在霸蠻,武松勃然大怒,掄起手掌,只一巴掌就將那店主人打翻在地。
武松力氣何等巨大,一巴掌下去打得那店主人半邊身子酥麻,好長時間都爬不起來。
旁邊大漢本在吃酒,他與店主人早就熟識,見武松欺負人,站起來手指武松喝道:「你這個鳥頭陀,好不依本分,卻怎的動手動腳?」
這位大漢其實就是孔亮。他對武松的指責半點沒錯,在旁人看來,武松是個出家頭陀,本就該戒酒戒肉。武松葷腥不戒也就罷了,竟然張口罵人,抬手打人,完全沒有半點出家人的模樣。
武松怪眼圓翻,喝道:「我自打他,幹你甚事?」
孔亮也怒道:「我好意勸你,你這鳥頭陀,敢把言語傷我?」
在梁山眾好漢中,孔明孔亮兄弟只能算是不入流。然而,在他家方圓百裡間,也是數一數二的功夫高手,十數人近不得他身。孔亮只道武松是個尋常和尚,於是一口一個「鳥頭陀」,雙方針尖對麥芒,都不肯退讓,一言不和就打了起來。
孔亮哪裡是武松的對手?他本待使巧要跌武松一跤,卻被武松隨手一扯,就扯入懷中,按翻在地,武松掄起油缽大的拳頭,痛打了二三十拳,打得孔亮全身淤青,然後將孔亮丟入店外溪水中。
若非是眾莊漢趕緊跑去將孔亮救起,恐怕孔亮當時就會被淹死。就是這樣,孔亮還被打得全身淤青,躺在床上大半月。
孔亮自然不服,跑回家中叫人。以他們兄弟的武藝就算叫上百十個莊漢,也拿不住武松,沒想到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堂堂武松也有落魄的時候。
不到半個時辰後,武松自己也投身溪水,被人打了個臭死。這是怎麼回事呢?
武松悍勇無敵為何捉不住一條狗,還被區區孔明暴打?
原來,孔亮被打跑後,武松移到旁邊桌子,大口吃起孔亮帶來的酒菜。不一時,一桌酒肉全部吃完,武松又飽又醉,迎著北風走出店門。
武松醉得不成樣子。他沒走出多遠,從莊院中衝出一條黃狗,追著他大叫。
武松心中惱恨,拔出戒刀去砍黃狗,黃狗邊叫邊跑,武松提刀猛追,那黃狗也頗兇悍,竟還不逃跑,武松奮力一刀砍去,不想黃狗輕鬆一跳避開。武松用力過猛,頭重腳輕,一個筋鬥竟跌下溪水中。
那溪水只有一二尺深,若在往日,自然不能傷到武松。可那時節已是農曆十一月,天寒地凍。武松淋了一身的水,又被寒風猛吹,沒走幾步又摔倒在地。
黃狗十分可惡,竟然再次轉身,對著武松又吼又叫,武松竟然拿它沒有半點辦法。
武松在溪水中翻滾之時,孔明帶著數十人衝出,將武松擒拿,拖到家中,吊起來痛打。
武松酒量極佳,想當年景陽岡前連喝十八碗酒尚能打虎,快活林中武松一路飲酒,依然將蔣門神打翻,為何這次卻被一隻小小黃狗戲弄?被孔明孔亮痛打呢?
只因景陽岡上、快活林中都有強敵在前,武松心中時刻警惕,故能發揮出十二分戰力。
眼下武松面對的只是一條鄉村土狗,全激不起他心中鬥志,加上他身上還有許多棒傷,大醉之後,身體極不靈便,武力值降到最低。
當然,最為要緊的,還是小酒可怡情,大醉必誤事。武松平生精細,孫二娘能麻翻魯智深,卻奈何不了武二郎。然而,一旦真的大醉,諾大一個武松也只能任憑小人擺布。
若非是宋江及時出現,孔明孔亮兄弟就要將武松滅口。若是那樣,在世人口中,武松就將不再是打虎英雄,而是一個早夭的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