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在神戶就沒有計劃什麼必去景點,唯一想去的,可能就是我很喜歡的一部電影《情書》中提到的摩耶山「掬星臺」,那是長大後的藤井樹被博子「反求婚」的地方。
「他從來沒向我求過婚呢!他只是把我叫到摩耶山的掬星臺上,手裡拿著一個戒指盒,可是他什麼都沒說。我們兩個人默默地在長椅上坐了快兩個小時。那時,我覺得他好可憐,最後沒辦法,我只好主動對他說,我們結婚吧!」
2011年的上海國際電影節
於是,從京都出發到達「JR神戶站」的我,順利的坐上了Airbnb房東Rie的老公Kazu先生的棕色尼桑後,不假思索的對他說:「有馬溫泉に行きたいです。」打算先去有馬溫泉再坐纜車上摩耶山。
Kazu先生把一副非常時髦的墨鏡別在髮際線上方,身材高大,眉目也很俊朗。他會一點點的中文,因為一直在中國做海產品生意,到過上海、大連、秦皇島、海南等地。不過,他的中文水平應該和我的日文水平差不了多少。
他告訴我,山上很冷,穿成我這樣是絕對不行的。我告訴他,已經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京都一直在下雨,已經在冷雨中騎了一天的車,因此提高了免疫力。
他笑了,然後點點頭說:「OK!」
Kazu先生開車帶我在神戶的小巷中穿梭,跟我解釋說你看這裡是湊山公園站,這裡是一個很大的麥當勞,然後在一棟很普通的小樓前停了車。我告訴他希望放下行李就再搭他的車回車站,他同意了。在陽光中漂浮著透明小灰塵的下午,我坐上了去往有馬溫泉的神戶電鐵。車廂裡有很多拎著行李袋的老奶奶,我心想,搞不好一會兒之後我就要和她們坦誠相見。
神戶-有馬電鐵,可以從神戶市區直達有馬溫泉
午後三四點,是灰塵精靈喜歡的好看的光
如果你們都玩旅行小青蛙的話,一定已經對有馬溫泉相當熟悉。
有馬溫泉(Arima Onsen)是日本關西地區最古老的溫泉,也是日本三大名泉(下呂溫泉、草津溫泉)之一。溫泉的水質富涵礦物質,泉水中含有約為海水2倍濃度的鐵鹽,因此產生了泉色似鐵鏽紅的「金湯」和無色透明炭酸泉的「銀湯」。這同時也是兩家不同的溫泉旅館,沿著彎彎斜斜的坂道連接彼此。可以買通票一次性體驗兩家也可以只選其一,金之湯外還有免費泡腳的足湯。
連蠢蛙都愛的溫泉勝地
貌似是溫泉的源頭,這個胖胖的水泵把溫泉水輸送到各家溫泉旅館
最後選擇了泉色紅而濁的金之湯,這也是我在日本泡溫泉最擁擠的一次體驗,必須得小心翼翼才能不碰到身邊其他嘰嘰喳喳的櫻花妹。但是泡完之後整個身體都暖和了起來,皮膚也變得滑滑的,這種感覺在泡登別的硫磺白湯時也有過。
隨後,悲催的事就發生了,泡完溫泉走回電鐵有馬溫泉站,才發現電鐵的終點和登山纜車根本是不同的站點,乘坐纜車的路通往山上,四月初的有馬傍晚七點多時天已全黑,又溼又冷,問過幾個保安大叔路線之後山間小路再無行人,沒有路燈,不時還有奇怪的聲響。走了十五分鐘左右才看到頭頂的一點光亮,纜車站到了。
趕到纜車站時,摩耶山纜車已過停運時間
(點擊原文連結可查看纜車運營時間)
因為錯過了時間,只能坐上去往六甲山的纜車再乘巴士下山。1750日元的通票包含了有馬-六甲山的纜車券,六甲山頂的巴士接駁,以及有趣的六甲Cable Car。
六甲纜車是我人生中最孤獨的一次纜車體驗,原因一方面是從漆黑的夜路被拋到冰冷的移動小盒子裡的我仍有些驚魂未定,另外就是從關上燈的纜車中向黑色的山頂望去,山的陰影前所未有的向我們壓倒下來。森林的頂端是四月還未融化的殘雪,這些並不常見的景象讓車廂裡的人們開始大呼小叫。而我卻只能保持適當的沉默。
到達六甲山頂的天覽臺之後,冷空氣持續貼緊上來,那是風衣無法抵禦的寒冷。這時聽到身邊兩個女生說著中文,立刻眼淚想要掉下來。苦兮兮的搭訕之下,兩個天使般的妹子不僅幫我拍了紀念照,告訴我哪裡可以買一杯熱茶暖手,還讓我跟著她們一起去JR三宮站吃神戶燒肉。那頓燒肉是我有生以來吃過的最美味的晚餐之一,不緊不慢的聊著彼此的過往經歷,在炭火的煙霧中大笑,像是很久之前就認識的好朋友。一直到很久之後,我還覺得,在四月仍落雪的六甲山,能遇到拯救我的她們實在是太幸運了。
六甲山頂的神戶夜景
偶遇兩個小天使後,六甲山上的小店都變得美麗起來
六甲Cable Car的車站,夜晚空空無行人
六甲Cable Car
美味的神戶燒肉,幸福的夜晚
不久以後,我終於和另一位朋友一起去到了摩耶山的掬星臺。才知道因為摩耶山海拔較低的緣故,這裡看到的海港燈火更加清晰,但是遊客也更多。望向神戶港、大阪平原,直至和歌山的心碎景色,周圍迴蕩著上海阿姨們所點評的「星星點點的美」,她們總是可以為旅行中平淡的一天寫下很好的註解。
我則從心底感謝這次的旅途有人在身邊,讓我也終於可以說:
「ほら、雪!綺麗です。」
故事的結尾,當我們乘坐最後一班纜車下山時,山頂纜車的工作人員也跟著一起下山了。沿途只要遇到其他的工作人員,大家就會認認真真的微笑,鞠躬,然後大聲說上一句「辛苦了!」像這些辛勤勞作的晚歸之人傳遞的某種溫柔的力量那樣,也像蘇打的新電影《啊,荒野》中所說的:
「到底為什麼會來到這世上呢?」
「為了與人相連,或許吧」
也只有在日本,才會在夜晚關掉纜車的燈光,把人類徹底的拋入更加黑暗的空間中,只是為了與這片夜色更好的相連吧。此刻,纜車又關燈了。不經意間抬頭才發現,車廂的天花板上慢慢浮現出了微弱的螢光色星星。這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好看的星光。
版權歸屬公眾號「我們不騙大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