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音樂節目因為受眾廣泛，深得各平臺喜歡，但是要想對舊有模式的完全顛覆創新也是難上加難。東方衛視《天籟之戰》打破了唱歌節目中明星歌手評委高高在上的慣常模式，使節目充滿了未知的想像和極致的戲劇衝突，成就了一檔不一樣的音樂節目。此次在坎城春季電視節「WISDOM in CHINA」中國模式專場推介會上也甚為搶眼。總導演李文妤復盤還原這檔4.0版本的音樂節目從設定宏大目標到實現火爆播出兩季的模式研發創新之路。
下文原刊於2018年《上海廣播電視研究》4月刊。
《天籟之戰》總導演 李文妤
音樂類節目在所有娛樂節目當中是比重最大的，每年爆款頻出，想要在現有模式當中突出重圍，實在不是容易的事。縱觀音樂類節目的發展和演變，我們基本可以總結為三個層級遞進的版本——首先是素人展示才藝的1.0版本，這類節目以「達人秀」模式為主，明星以評委身份決定素人的命運；其次是「好聲音」模式的2.0版本，素人的權利得到升級。當獲得晉級機會的時候，素人具有挑選導師的權力，我們稱之為「權力反轉」；第三個版本是一個較大的轉換，直接變成明星之間的正面PK，例如《歌手》節目，我們稱之為音樂節目的3.0版本。從這三個版本的演進過程人們可以看出，每一次模式的成功升級，都是思維方式的升級轉化，也都深藏著簡單而又深厚的智慧。
所謂原創，就意味著擺在研發團隊面前的所有成功模式，都不能簡單借鑑了。我們的目標絕不僅僅是停留在現有模式版本基礎上的演變或「微整形」，而是徹底實現版本升級，直擊音樂節目的4.0版本，不僅節目模式思路要徹底升級，舞美設計、燈光、玩法都要升級。這就是我們模式研發的第一步，首先明確了宏大但清晰的目標。
接下來要具體實現這個宏大目標，絕非平日裡一個導演組集思廣益、出謀劃策就能輕鬆搞定的，大團隊之間、部門之間需要通力合作。我們建立了一個創新研發小組，由東方衛視中心的研發部門牽頭組織，李文妤團隊和嚴敏團隊這兩個獨立製作人團隊共同搭建形成了《天籟之戰》的研發力量。但這還不夠。為了實現節目模式質的飛躍，直接與國際接軌，中心特聘了外國模式專家加入研發隊伍，從工作方法上提供指導。我們熟悉國內文化與節目理念，但在模式孵化的工業化步驟操作上經驗不足，外國模式專家則技術性更強，能將我們的理念和想法從表現形式上具體地外化出來，即使這個過程不是一蹴而就，但的確能從方法上引導我們。此外，從節目研發的起始階段，研發中心的同事就非常有前瞻性地進行了創意寶典收集與撰寫工作，為後面的模式寶典輸出早早做好準備，這些也都離不開外國專家的指導。就這樣，由研發中心組織、中方導演團隊與外國模式專家共同搭建的「天籟研發小組」正式啟動了。
其實我們總結所有成功的爆款節目，都有一個共同特徵，那就是印證了這個社會上普羅大眾的價值觀。有的節目甚至是引領價值觀，將潛藏在觀眾內心的社會心理變化挖掘出來。經濟飛速發展的中國，人們的社會心理變化與更替也跟著加快，哪個節目能跟對節奏，幫助最多數的觀眾提前整理心理內容，哪個節目就有可能成為爆款。我們的節目核心理念也緊緊按照這個基本原則。從把明星當成導師高高在上，到適當的反選導師，再到明星放下光環、在舞臺上與對手實力比拼的變化中，我們看到明星的神秘感，或者說「地位」越來越「低」了。那麼，接下來還能再低嗎？素人到了鼓起強大自信向明星挑戰的時候了嗎？明星敢放下心理防備接受素人的挑戰嗎？觀眾的心理節奏進展到同一層面了嗎？面對這些問題，我們自己的研發團隊成員不敢自信說YES的人也不在少數，但創造就是如此，那就是當大家都認為承擔著風險時，才有可能是一個好點子，如果一切都預知預見，哪裡有什麼先聲奪人呢？於是，素人向明星挑戰的核心理念就確定了。
如果普羅大眾的價值觀是一檔節目的精神內核的話，那麼簡單清晰的「模式眼」則是一檔音樂節目的技術制勝點。如何把精神內核以簡單明了的表現形式外化出來，應該是整個研發過程中最難以攻克的難點。從一開始我們就選擇了「金字塔」這個外化概念雛形。那些個性閃光、不甘平凡的普通選手向高高在上的明星挑戰，從舞臺空間的角度去思考，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榮譽感」或「地位的交換」。
可是如何讓這個「金字塔」的結構與明星和素人以及節目模式發生關聯呢？這就需要外國專家顯露身手了。我們請來海外頂級同類模式的直接參與者，組建了7個專家團隊，分別涵蓋了研發製片人、總導演、舞美、燈光、舞臺秀、攝像、視覺、音響等多個工種。在確認「金字塔」的模式結構之前，導演組和外方專家也討論過「九宮格」、「太空艙」等視覺效果新奇有趣的模式點。但在理解了《天籟之戰》的核心價值觀：普通人，只要通過努力，在新媒體時代，獲得自己嶄露頭角的舞臺，就可以直接挑戰明星，成為王者——基於這個價值內涵，金字塔成為破除階層定勢、層層進階的一個象徵。明星在演唱完畢後直接登頂，素人在塔下選擇上陣挑戰與否，演唱成功，則可直接登頂，替換掉塔頂的明星。這樣的模式，給素人晉級的動力以及明星捍衛自己的專業地位等都帶來直接的壓迫感和儀式感。更有挑戰的是，這樣一個結構造型的舞美裝置，無論在國內還是海外都不曾見過，所有舞臺搭建的物料供應、燈光布置、機位設置都要做出相應的調整。
就這樣，在研發中心的組織下，外國專家製作「金字塔」3D結構模型，導演組的成員則一遍又一遍地進行節目規則邏輯演繹推理和試錯，並將每一次的提高和改進再反饋給外國專家進行結構調整。第一季《天籟之戰》的獨特結構最終形成。從後來的播出效果看來，明星失敗時象徵榮耀的「金字塔」下降、明星與挑戰者交換位置的確是令觀眾為之興奮的看點。
接下來就是節目詳細規則的制定，以及明星定位的確立。我們從每集挑戰者陣容的排兵布陣方式推演到複賽決賽，又從複賽決賽的比賽形式反推到初賽的參賽選手名額。這中間也是反覆多次，不斷優化，不斷自我懷疑，推倒重啟。而明星的定位確立相對來說還算簡單，整體思路是加大比賽難度，從觀眾熟悉的歌曲中進行改編處理，所以節目需要創作型強的歌手，但是從娛樂節目的特性出發，也需要有觀眾熟悉但可能有意外效果的傳統歌手。節目細則完善之後，基本模式也就確立下來，當然進入生產階段之後，碰到具體的實際情況，還有一些模式的微調。
整個研發過程漫長，持續數月，最終三條清晰的脈絡在節目中交織出現：第一，素人歌手第一次大膽而直接地挑戰明星；第二，明星歌手將挑戰自己不熟悉的曲風以迎接素人的挑戰，這些歌曲由網友和素人共同決定；第三，所有夢想最終都將匯聚於金字塔尖，真正實現素人的音樂夢想。節目原創的核心價值理念是我們團隊研發的初始邏輯起點，而在整個過程中，全球頂尖的技術專家與我們共同工作，根據實際需求對節目進行調整，提供技術支持，協助我們最終向海外發售，獲得積極的市場反響。明星被打敗、被替代，這一起初被海外專家說NO的節目，卻在中國實現了它的原創之路。
（作者為東方衛視《天籟之戰》總導演，東方衛視研發中心副總經理劉芊芊對此文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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