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貴平,環縣演武曳郭咀村,農民,七零後,農閒時喜歡寫點小詩,調解生活的情調。偶爾有零星作品發表於微信平臺。
《狗生》
生為狗類,我慶幸被評為人類最忠實的朋友。冠以這一榮耀!是我的狗生必須恪盡職守,不能有半點的差池或非分的想法。
從記事起,我也輝煌過那麼幾天。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想起來,都一些傷感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出生於寒門家庭,還是名門望族。懵懵懂懂中,我從一條蛇皮袋子裡掙脫出來,睜開自己的狗眼,外面的世界逐漸清晰起來。和我毛髮一樣黑的馬路,不寬不窄地搖晃著鑽進一座大山。大山腳下是一片開闊的梯田,梯田裡還沒有完全融化的積雪,在凌亂的雜草叢中閃爍著一星半點的銀光,幾臺抽油機子在有氣無力的不停地磕頭。我抖擻了一下自己的皮毛,努力的讓自己的身子站得平穩一些。忽然,一輛白色轎車風馳電閃般竄到了我的跟前,慢慢停了下來。一扇車門打開了,伸出一隻黑色高跟鞋,高跟鞋一直連到膝蓋處,一條大腿像沒有穿著褲子的樣子,白裡透著一絲暗紅。緊接著整個人鑽了出來,他將額頭一綹褐色的頭髮自然的甩向後面,一張水靈靈的臉露了出來。另一扇車門也打開了,一個男人艱難的把自己的啤酒肚從車裡面撤了出來,整了整他那臃腫身上的西服,又跺了跺皮鞋,我的身子立刻又哆嗦起來。那個女人蹲了下來,兩隻乳頭像兩個饅頭一樣擱在大腿上,我好久都沒有吃過東西了,看見它我的涎水就從狗嘴裡流了出來。一條金黃色的項鍊吊在乳溝中,像擺鐘一樣能敲出水來。他明眸善睞,卷翹睫毛輕輕一暼,透露著殺伐決斷的果決於豔麗。一隻細長白嫩的手,指甲是紅色的,很長,像吸血鬼一樣慢慢伸向我。我害怕極了,縮成一團。他抓住我的腦毛又一次把我塞進了蛇皮袋子,只聽後備箱「哐」的一聲,就三搖兩晃的顛簸起來。事到如今,生為狗類,也怨不了爹娘,也不想知道自己怎麼會被別人遺棄,只能聽從人類的擺布。一切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唯一能感覺到的是這裡面比外面相對暖和多了。
沒過多久,車猛的停了下來,我被拎了出來。展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套四合院,青磚灰瓦。還沒等我環顧完四周,他們就把我梳洗起來,手法雖然有些生硬,但感覺到一絲絲溫暖的舒服。只聽到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過後,一碗熱氣騰騰的美餐盛在我的眼前,好長時間都沒有吃到東西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保住狗命要緊,我就狗吞狗咽地吃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吃了個底朝天,細白的碗底,我看清了自己丑陋的狗臉,黑乎乎的三角形腦袋,兩隻眼睛死水一般盯著碗底。誰說狗眼看人低?我抬起狗眼,他們都是那麼的高大,他們笑了,我開始對他們有了友好的感覺。
風生水起好運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年紀輕輕就能生活在村長的家庭(這是我後來才聽到別人這樣稱呼我的主人),看來我的狗生還會有飛黃騰達的日子,我再也不會受到飢餓的熬煎而苦惱。我比其他的狗享受過他們吃不到的美食,我的毛色比以前光滑而柔順。一條尾巴像一坨油花卷子一樣,始終撅在我的屁股上。我時常伴隨在村長夫人的左右,東村出,西村進。他們賞夫人一口,少不了我半口,這樣的日子過不到半年,我的體格明顯強壯起來,膽子也大了起來。即使沒有夫人的陪同,我也敢出入任何一個村莊,打狗還得看主人,別人也不敢把我怎麼樣。
可惜,這樣的日子沒有滋潤下多久,比一個叫做莎莎的洋妞徹底改變了我的狗生。莎莎是一石油老總從城裡帶過來送給夫人的洋狗。同是狗類,他卻穿著人一樣的衣服。一身褐色的發毛像村長夫人的頭髮燙過一樣性感,一雙大眼睛像兩顆黑色的跳棋,忽閃著誘人的光澤。屁!人才不喜歡她那樣子,只有我這土種的狗才能覺得新鮮。同為狗族,我想他也有著狗的感情。我就把我的嘴唇伸向她那紅潤的屁股,沒想到她「嗞」的一聲,就逃到夫人的懷裡。夫人不問青紅皂白朝我狗嘴就是迎面一腳,你在欺負莎莎,看我把你打死了著,夫人牙茬咬得緊緊地說。我當時眼冒金星,狗肚子裡有說不完的怨氣。
那一夜,我就被夫人趕出了家門,門「哐」的一聲被夫人反鎖上了。夜黑的像墨染過的一樣,雖然我的視力比人晚上的視力好,但這是我在這家中狗生以來最孤獨的,最恐懼的一夜。我想莎莎,想我的下榻之處肯定被莎莎佔有時,我就再也不想她了,頓時產生了嫉妒恨的感覺。
忽然有一天,那個石油老總開著車又來了,我想肯定是莎莎不服水土,那個老總要把莎莎帶走。想到這裡,我的心裡平順了下來,心裡也有了底氣。跟著老總進了家門,夫人高興的像一朵花似的,臉上泛著一道道紅暈。老總從車上搬下來很多東西,說這是送給村長的,這是夫人你的,這是莎莎的。送給莎莎的是一隻紅絲線繫著的銅鈴鐺,老總順手把一撮像金絲線一樣的東西戴在夫人的脖子上,順勢親了夫人一口。這對狗男女,根本沒有把我和莎莎當人看。我看了看莎莎,莎莎帶著銅鈴鐺上跳下竄,我想這真是一洋妞,連一點骨氣都沒有,他們幹下這麼齷齪的事你怎麼一點都不噁心,看你那個得意的熊樣,呸!連熊都不如。
這是狗糧,老總掏出一包精緻的東西,像極了巧克力。順手就賞了一些給莎莎和我。我起初根本不敢去吃,看著莎莎狼吞虎咽的樣子,我試探著噙了一小塊,嗯!好吃極了。這是我狗生以來吃到最新鮮的東西,比跟上夫人串門吃的東西好多了。 這是我和莎莎在這個家庭中的第一次共同待遇,也是最後一次。
老總又掏出一串送給類似於夫人的東西,不過顏色是銀白的。老總提在手裡,還歘啦欻啦的響,分量顯然比送給夫人的要重過幾千倍,說這是土種狗的,剛吃下去的一口狗糧被我嗆了回來。土種狗!自從有了莎莎,我沒有他那麼洋氣的名字,還加上「土種」二字,讓我的心裡非常的彆扭。別人送咱東西是人家的一份心意,土種就土種吧,反正都是狗,你也比我強不到哪裡去。夫人順手就把像她項鍊一樣的東西套在我的脖子上,一條長長的鏈子拎在夫人的手裡。我想夫人會不會也親我一口?哼!是狗你想也別想。夫人隨手拽著鏈子把我朝大門外拖,我的四隻爪子扣在地上,恨不得長出根來。可脖子上的東西像金箍圈一樣,越拉越緊,越緊越痛,腦袋「嗡」的一聲啥也不知道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已被扛在大門外的一棵柳樹上,旁邊放著一隻三扁二圓的洋瓷臉盆,臉盆裡盛著半截麩皮,上面沉澱著一層紅水,顯然這是給我準備的。我恨夫人,恨莎莎,更恨那個老總。可我得保住我這條狗命,等村長學習回來替我平反昭雪。想到這裡,我就將就著咽下這澱著紅水的麩皮,可我一吃這東西就頭疼。
這些天我過著度日如年的日子,門前的路都讓我望綠了,村長怎麼還不回來?每當老總來的時候,我就瘋狂的咬,拼盡全身的力氣,讓脖子上的鐵鏈發出最鏗鏘的聲音。這樣也沒少招夫人的毒打,可我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發洩一番,反而會舒坦一些。
事與願違,忽然有一天,一輛警車開進了村子。聽說村長牽扯貪汙受賄被抓了,夫人被推推搡搡地掀上了警車。當時我應該高興,可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畢竟他們在我最無望的時候收留了我。人非賢能,其能無過。作為我來說,我如果不貪吃那一點狗糧,我也許不會落到如此下場。
這一天,我留下了我狗生以來的第一滴眼淚。空曠的四合院,像一座墳墓一樣死沉沉的,莎莎也不見了。大門上兩張封條,一左一右交叉著,像大斧砍過的兩條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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