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持槍搶銀行第一人,改變了兩岸關係走向

2021-01-21 愛奇藝曉松奇談

前不久,臺灣女子洪素珠辱罵臺灣老榮民的視頻在網上熱傳。視頻中,女子辱罵老人為「啃臺灣人的骨」「中國難民」,引起公憤。一時間,「臺灣榮民」這類正在被歷史和時代遺忘的特殊人群,驟然受到兩岸的共同關注。

榮民,即「榮譽國民」,特指中華民國退伍軍人,一般指隨蔣介石政權遷臺的外省籍退伍軍人。



李師科搶銀行案


1982年4月,還是軍事戒嚴時期的臺灣,發生了一件異常轟動的案件:李師科搶銀行案。這也是臺灣第一起持槍搶劫銀行案,當時沒有人想得到,這件搶劫案的影響有多深遠,甚至改變了兩岸關係的進程與方向。



李師科被捕並很快被槍決


李師科本人為退伍老兵,1927年生,山東昌樂縣人,濟南解放後輾轉至青島,隨國民黨軍隊由海南島入臺。1959年因病退役,以修車及開計程車為生,逐漸萌發搶劫銀行的念頭。


1982年4月14日,李師科戴著假髮、白色鴨舌帽,蒙面闖入位於臺北的臺灣土地銀行古亭分行洗劫。他手持槍械在銀行裡大喊,「錢是國家的,命是你們自己的」,隨即搶走新臺幣531萬後逃逸。而早在兩年前,李師科射殺臺北市保安大隊警員,並搶走其身上的點三八左輪手槍,為之後的搶劫銀行所用。


23天後,一名酷似李師科的計程車司機王迎先被檢舉(因搶匪將運鈔袋丟棄在中正紀念堂大門側,剛好附近有一床遭丟棄的破棉被,被人認出是計程車司機王迎先家所有,王所開汽車又與搶匪車牌號碼相似),並遭到調查小組刑求,被迫承認犯案。5月7日,王迎先謊稱帶領警方尋找犯案工具及贓款,過程中趁機跳橋,自殺明志。全臺譁然,臺灣當局不得不將承辦人員移送法辦。


王迎先死後不久,李師科寄了400萬到一名老友家中,被老友檢舉,並在租屋處被捕。「友人有個小孩念小學,很可愛。我想,我一定會被捕,乾脆把錢送給友人的女兒,讓她安心念到大學畢業。」被捕後的李師科曾對記者說。除此之外,李師科大概花了5萬元在女人身上,還買了一臺電視機、一隻電飯鍋與一隻電刮鬍刀。


在偵詢時,李師科表示是「因為對現實不滿,對社會不滿」犯下此案。更承認殺害警察,是為了搶奪手槍來搶銀行,目的是為了養老;他不搶民眾,要搶公家單位,因為「民眾的錢比較少,公家機關的錢比較多」,且「政府虧欠太多,所以要搶銀行」。最終,李師科於1982年5月21日被判處死刑,5月26日清晨執行槍決



臺北縣新店市,無天禪寺下方李師科塑像,攝於2013年4月21日


李師科這類老兵,國民黨口中的榮譽國民,半生戎馬,曾為國民黨犧牲了那麼多,卻被臺灣對大陸的「三不」政策(不接觸、不談判、不妥協)困在這小島的社會最底層,一生默默無聞地逝去。他們不是社會關切的對象,只能在陰暗的角落裡獨自掙扎。


事件發生後,來臺老兵組織串連發聲,到處示威、抗議,要求國民黨開放探親。最終,1987年7月,蔣經國正式廢除戒嚴令宣布「解嚴」。12月起開放一般民眾可赴大陸探親,兩岸開始了一波波的返鄉探親潮,也讓兩岸關係邁入了新的紀元。



李敖曾為此撰文《為老兵李師科喊話》




為老兵李師科喊話


土地銀行搶案說破案了,報紙滿版、電視滿檔、警察滿面堆笑、內政部長滿口胡言——竟要全國人民做警察耳目,處處一片叫好聲,一點也不奇怪。


奇怪的倒是這名嫌犯——計程車司機李師科。一般認為他會去酒廊賭場,他卻不吃不喝不抽不賭;一般認為他是江洋大盜,他卻身材瘦小相貌和善;一般認為他有犯罪習慣,他卻紀錄清白全無前科;一般認為他是年輕小夥子,他卻年過半百五十有六了。


更奇怪的是,認識李師科的人,對他都是一片讚揚之聲:「老實」,「誠懇、和善」,「客氣」,「義氣」,「豪爽」,「人緣不錯」,「生活很儉樸」,「不但尊敬老年人,更疼愛小孩子」,「在長巷弄裡,他是可人的『糖伯伯』」.「如果他是個偽裝的好人,怎麼可能十幾年來一點破綻都沒有?」「好多的鄰居.都沒有人說李師科是個『壞人』!」


不但如此.李師科在鄰居辦喜事的時候.免費提供計程車隊;在乘客遺落物品時候,主動送到廣播電臺;在自己吃饅頭喝白水時候,花一千元為小朋友們買玩具;在綠燈戶見到那些可憐女人時候,加倍給她們賣肉錢!


而李師科自己,卻一二十年,長在陋巷之中,房間只有三坪大,被床、破桌、破椅,一切都是破的,包括一顆對國家破碎的心。


中國農民的悽涼身世


李師科生在一九二七年三月五日,是山東昌樂人。他在家鄉念小學時候,日本侵略中國,他書也不念了,上山去打遊擊,那時他十幾歲,已用槍聲和行動,證明了他是愛國者。


李師科是中國農民,在抗戰勝利後,他想解甲歸田,重新回到家鄉和土地,但是,巨掌攔住了他,他要繼續愛國下去,他一次又一次的參加戰鬥,在槍林彈雨中,他只被打敗,沒被打死;最後,他跟到臺灣。他眼看政府退後,自己卻不能退伍,因為,正如政工人員所說:「國家需要他!」


「國家需要他!「國家需要他!」在國家的需要下,李師科付出了他的二十歲,付出了他的三十歲,付出了他的四十歲,付出了他的青春和自由,付出了他的血汗與眼淚。為了防守臺灣,他不準退役而不斷服役,不準結婚也無力結婚。直到他老了、病了,才獲準自軍隊離開。


在一九六○年到一九六一年間,我做預備軍官第八期排長,在野戰部隊中,見過成千上萬李師科型的人物。他們省籍容有不同,性格自有各異,但在風沙裡、在烈日裡、在惡臭的營房裡、在粗糲的夥食裡、在昏暗的燈光裡、在迷茫的回憶裡,他們卻有著共同的身世與悽涼。


他們絕大多數是中國農民,他們勤勞、樸實、忠厚、愚魯,他們愛鄉土、愛母親、愛老婆,愛小孩小狗、愛成長中的稻田與麥穗。但是,當政府不再能保護他們,他們反倒被政府拉去,拉去保護那永遠保護不完的政府。他們有的是上街買菜,就一去不回,有的是新婚之夜,就被從床上拉起。從此就遠離了屬於自己的一切,自己屬於國家了!


自己屬於國家了


唐詩裡寫古代拉夫的情形,寫「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的悽慘,其實一千年後,還在中國變本加厲的重演著。據紅十字會會長的調查,在貴陽的一個壯丁收容所裡,就有這樣的慘象:


我曾經和廣州來的壯丁談話,我問:「你們從哪裡來的」』他們說:「廣東曲江來的。」「你們一共有多少人?」他們說:「我們從曲江動身的時候有七百人,可是現在只剩下十七個人了!」我說:「怎會只剩了十七個人呢?是不是在路上逃跑了!」他們說:「先生,沒有人逃跑啊!老實說能逃跑到哪裡去呢?路上好多地方荒涼極了,不但沒有東西吃,連水都沒有的喝。我們沿途來,根本沒有準備夥食,有的地方有得吃,吃一點,沒有吃的,就只好挨餓。可是路卻不能不走。而且好多地方的水啊,喝了之後,就拉肚子。拉肚子,患痢疾,又沒有藥,所以沿途大部分人都死了。』」聽了這些話,我不禁為之悚然!當時那十七人中有幾個病了,有幾個仍患痢疾,我便找醫生給他們診治。照那情形看來,我相信他們的確沒有逃跑,像那荒涼的地方,不但沒有飯吃,喝的又是有傳染病菌的溪水,能逃到哪裡去呢!


我看到好多壯丁被繩子栓在營裡,為的是怕他們逃跑.簡直沒有絲毫行動的自由,動一動就得挨打了,至於吃的東西,更是少而粗糲,僅是維持活命,不令他們餓死而已。在這種殘酷的待遇下,好多壯丁還沒有到達前線就死亡了。那僥倖未死的一些壯丁在兵營裡受訓練,大多數東倒西歪地站也站不穩。這是因為長途跋涉,累乏過度,飲食又粗劣而不潔,體力已感不支,又因西南地方惡性瘧疾流行,因此,一般壯丁的健康情形都差極了!


押送壯丁的人,對於壯丁的死亡,似毫無同情心,可能因為看得太多,感覺也就麻木了。


我在湘西廣西的路上,屢次看見野狗爭食那些因死亡而被丟掉的壯丁屍體,它們常因搶奪一條新鮮的人腿,而紅著眼睛厲聲低吼,發出極其恐怖的叫聲,令人毛骨驚然!有的地方,壯丁們被埋起來,但埋的太草率,往往露出一條腿或一隻腳在地面上,有的似乎還在那邊抽搐著,可能還沒有完全死去,便給埋進去了!


在貴陽城外,有一塊壯丁經過的地方,因為棄屍太多,空氣裡充滿了濃烈的臭氣,令人窒息欲嘔。有一天晚上,貴州馬場坪一個小市鎮裡,屋簷下的泥地上零零星星的躺著不少病倒的壯丁。我用手電筒向他們面部探照了一下,看見其中的一個奄奄一息。我問他怎麼了?他的眼睛微微睜開,向電光注視片刻,只哼了一聲,便又閉上,大概從此就長眠了。


在雲南一平浪,我看見一班辦兵役的人,正在賭博,因為通貨膨脹的關係,輸贏的數目很大,大堆的鈔票放在桌上,大家賭的興高採烈,根本不管那些已瀕於死亡的壯丁。有一個垂死的壯丁在旁邊,一再要求:「給我一點水喝,我口渴啊!」 辦事人非但不理,反而怒聲喝罵;「你滾開去,在這裡鬧什麼了?」


我沿途看見的,都是這些殘酷悲慘令人憤慨的事。辦兵役的人這樣缺乏同情心,可以說到處可見。


有一天我看見幾百個人,手與手用繩子穿成一串。他們在山上,我們的車子在山下馳過。他們正在集體小便,好像天下雨,從屋簷流下來的水一樣;他們連大便也是集體行動。到時候如果大便不出,也非大便不可。若錯過這個機會,再要大便,是不許可的。


有好多話都是壯丁親口告訴我的。因為他們不防備我會報告政府,所以我到各兵營裡去,那些辦乓役的人、都不曾注意我。


以我當時估計,在八年抗戰期內,未入軍隊而死亡的壯丁,其數不下一千四百萬人。當然,曲江壯丁七百人死剩十七個人,只是一個特殊的例子,不可作為常例。當時我曾將估計的數字向軍事高級長官們詢問意見,他們異口同聲的說;「只會多不會少。」可惜我把估計的方法忘記了。


一次又一次的劫後餘生


在我接觸過的和經年累月一起生活過的這些中國農民,他們當兵的前夜,都大同小異的歷經過「挨打」、「少而粗糲」的食物、「拉肚子」、』『集體大小便」、「奄奄一息」、「手與手用繩子穿成一串」等苦難,最看,他們劫後餘生,正式編人了部隊,又面臨一次又一次的戰場上飢餓與傷亡。在多年的「子彈沒眼,上天有眼」以後,他們再劫後餘生。固守在臺澎金馬,年復一年的升旗、點名、操練、換防。他們手下的充員士兵,在服役兩三年後,可以退伍回家,但是他們卻不準,他們無伍可退,無家可回,眼看著一批充員走了。一批充員又來,來去之間,又是兩三年過去了。幾次來去,一二十年就過去了。


當他們老了,當他們受傷難醫、有病難治了,國家開始放走他們,讓他們自由,由他們自力更生。但是,他們也知道他們跟社會脫節太久了,「以軍為家」太久了。太久的單調軍人生活,使他們除了放槍以外,什麼都不行了。因此,回到社會,他們滿懷欣喜,卻也為之情怯。我排裡的一位老兵,當他手提包袱,腳穿球鞋,淚流滿面的接受我們歡送的時候,他突然坐在地上,不肯走了:「我為國家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在我年輕時候把我抓來,不讓我走;如今我老了,打不動了,又要趕我走。我到哪兒去啊!」


到哪兒去?去做蹩腳工人,去做瞥腳工友,去做瞥腳門房,去做蹩腳守衛,去做蹩腳司機,能找到這些差使的,還是他們之中的幸運者。等而之下的,就要去基隆海邊做貧戶,去屏東河床搬石頭了。


他們老了,也需要親情。大陸上的家,對他們已恍如隔世。在臺灣成個家吧,那又談何容易!只好「買」個殘障女人、高年寡婦、或山地姑娘。有人真的「買」到了,那是靠他們多年累積的儲蓄和不可思議的財源。有一次我看一個老兵攤出他的儲蓄—— 一捆捆鈔票 ——在數,數完一捆,朝床上一丟,說:「這搞可買條大腿!」又數一捆,又一丟,說:「這捆可買只胳臂!」有朝一日,整個的老婆,就在這樣分解結合中湊成了。在他數錢的時候,面露得意之色;在旁圍觀的老兵們,面露羨慕之色,那種對比的神情,我至今感到心寒。


自己屬於自己了


李師科是千千萬萬老兵中的一位,他退役時間在一九五九年,是因為病退下來的。退下來後,在兵工基地做工兩年;再申請到巴西做工,可是不準出境。於是,他奔波謀生,「日子過得好苦。」到了一九六八年,才找到開計程車的職業,「車子是向車行租的,每天租金就要五百塊,有時跑了一天車,還不夠吃飯。」


不夠吃飯還不夠,還得應付警察找麻煩。李師科多次遭到交通警察不公平的開「紅單」,要不斷的繳罰金,使他非常怨恨。警察是國家權力的象證,他恨上這種兩腳會走的國家。


生活的困苦與對警察的怨恨,隨著他的年紀,情況越來越深了。他戎馬一生,到頭來一無所有,他既不能養兒防老,又不能獲得任何退休金,他的老境,是註定要堪憐的。現在的困苦,都沒有人理他;將來的死活,又有誰理他呢?現在尚有能力謀生,都桔據如此;將來更老了,又怎麼度餘年呢?這種沒有安全感,在他也是與日俱增。


要退伍不讓退,要出境不讓走,困苦、怨恨、沒有安全感,每一項原因都是合理的、正常的,都構成一個老兵的抗議,都構成一個公民的抗議,都構成一個人的抗議。沒有這種抗議,人還叫人麼?


在另一方面,李師科沒有家鄉,也沒有家庭。這種情況,是國家造成的。李師科的問題,實際是一種變相的「家庭破碎」(the broken home)問題,他在大陸的家庭,已因戰亂而不能重建;他在臺灣的家庭,也因戰亂而不能新建。他的愛、他的感情,都沒有歸宿與寄託。他沒辦法「老吾老」,也沒辦法「幼吾幼」,最後「吾老矣」了,只好「幼人之幼」。他愛小孩子。更愛以前房東的一個兩歲小女兒,他把自己的一無所有、自己的沒有安全感,都投射在這兩歲的小女兒身上,他希望這小女兒不要像他一生那樣困苦失敗、那樣飄零而沒保障。因此。他要想法子,想法子給這個小女兒美滿安全的一生。


道德問題


當他看到國家銀行千千萬萬的鈔票放給特權、成為呆帳的時候,當他看到他犧牲青春、犧牲自己與家庭來捍衛的國家竟這樣對待他的時候,當他看到這個國家如此缺乏公平與正義、公理與正道的時候,他湧起搶劫銀行的念頭,他終於在五十六歲的年紀,完成了這一任務。這樣高齡又沒有前科的銀行劫犯,在犯罪學上,都是古今罕有的奇例。這種奇例,我們無法從犯罪學中的「體形學派」(typological school)來解釋,也無法從「精神病理學派」(psychiatric school)來解釋,甚至無法從蛋頭們的學理研究來解釋。這種奇例,只有從幾十年來,一個老兵,他的生與死,他的愛與恨,他的委曲與耿直,他的汗斑與淚痕來解釋。我們才能恍悟事實的真相。


李師科在搶劫前對朋友說:「要搶也不要搶老百姓辛苦賺來的錢,如果是我就搶政府的錢」;在搶劫時對銀行職員說:「大家不要動——錢是國家的,命是自己的!」這些表現,充足證明了他是道德性極高的。他顯然認為搶這種國家這種銀行的錢絕非不義之財。搶錢,是為了補償「他愛國家、國家不愛他」的代價;搶錢,是為了向貧富不均的社會抗議;搶錢,是為了給警察好看、給窮人出氣;搶錢,是為了給自己養老、給兩歲小女兒念大學!……他每一個搶錢的動機都是羅賓漢式的、廖添丁式的、「打漁殺家」蕭恩式的,從道德觀點看,李師科實在是一位非常高段的人。國民黨官方和國民黨輿論醜化他的道德,這是十分不道德的。李師科的道德之高,實在超出一般人的想像:


記者問:你搶劫銀行的動機何在?


李師科答:我看不慣社會上許多暴發戶,經濟犯罪一再發生,所以我早就想搶銀行。


問:那天如果銀行警衛在場,你會下手搶劫嗎?


答:不一定,也許會把警衛打死。不過,我曾考慮到警衛薪水沒多少,他們的妻兒可憐,所以我問明警衛不在才下手。


由此可見,李師科是恩怨分明的人。這種分明,在目前這種渾濁的社會裡,只有在道德極高的人身上,才能顯示出來,而老兵李師科,就是這樣動人的一位。


問題道德


更動人的是,李師科把搶到的錢五分之四——四百萬,都包在一起,送給那兩歲小女兒。據小女兒的母親回憶:

那天下午大概五點多,我先生不在,李師科拿了一包東西來說要寄放我家,因為他從來沒有到過我家,而我們跟他多少還有點距離,所以當時我就覺得很奇怪。我問他裡面是什麼東西,他只簡單地說了聲:「錢」,然後又說:「沒有什麼關係的,有事我負責!」我覺得更怪,再問他:「這個錢是要做什麼的?」他只是搖了搖頭,眼淚突然落下來,便什麼話也沒有說地走了。


當記者追問這位母親:李師科說他只打算留一百多萬花用,放在你家的四百萬是留給你的小孩作教育津貼的,你知道嗎?這位母親「黯然無語,只是低著頭。」


合理的研判是:李師科知道這種行為又被小女兒父母告密的可能,但是他還是做了。告密的獎金是贓款的一半,小女兒的父母告了密,至少還可合法拿到兩百萬。兩百萬留給小女兒,那也差強人意了。


就這樣的,在小女兒父母告密以後,幾乎不可能破的搶案,等於由李師科自己給破了。——李師科求仁得仁,李師科盜亦有道,李師科甘願自我犧牲,李師科不惜從容一死。


美國文學家休伍德(Robert Emmet Sherwood)寫《化石森林》(Th Petraified Forest)寫那個窮苦文人斯魁爾(Alan Squrier),甘願請強盜殺死他,為了死後可領五千保險金,送給他心愛的女孩,幫她離開沙漠,去過好日子;法國文學家雨果(Vuctor Mrie Hugo)與《悲慘世界》(Les Miserables),寫那個砍樹枝的窮苦工人尚萬近(Jean Vlean),甘願坐長年大牢,為了養育他姐姐的七個小孩,而偷一個麵包,這些動人的故事,告訴我們,窮苦的人有他們的價值觀念與正義。


國民黨的下三濫報紙《民族晚報》,聯不知恥的以「重振社會公義精神」為社論,滿紙「人心大快,社會公義得到伸張。」「秘密證人制度的彈性運用,實際上也是公義精神的高度發揮。」這真是顛倒是非的謬論。因為真正的「社會公義」,是抑強扶弱,而不是欺負窮人;是衷矜勿喜,而不是人心大快;是鼓勵行俠仗義,而不是收買賣友求榮。


國民黨《中國時報》說告密者「以無比的道德勇氣,出面向警方舉發」,「道德勇氣,發揮淋漓盡致」,也是謬論。告密者「淋漓盡致」 的,可以是恐懼,可以是勇氣,但絕非道德。古往今來的道德裡,從來沒有把賣友求榮當道德的,國民黨把賣友求榮當道德,這種道德,是問題道德,是線民道德,是國民黨的道德,不是人類有史以來千千萬萬志士仁人所獻身的道德!


「此水本自清,是誰攪令濁?」


國民黨《聯合報》也登出謬論,是臺灣大學心理系蛋頭教授寫的。寫李師科:


對偵訊人員說:國家虧欠他太多,所以他要搶銀行。從這種種蛛絲馬跡看來,李師科反社會心態的對象,很明顯的是「公家機構」、「警察」、「銀行』……等等代表「國家」的象徵。


李師科的行為很明顯是錯了。「國家」本身只是一個抽象的概念。任何人都可能對政府的措施感到不滿,都可能覺得國家對自己有所虧欠。按理說,一個人對政府或「國家」有所不滿,他應該循求合法的途徑,向政府提出抗議,或要求國家給予賠償或救濟,絕不能肆意攻擊代表」國家」的象徵。


這話說起來堂皇,但是蛋頭教授可曾想想:像李師科這樣窮苦的人,這樣低層的小市民,他們有什麼「合法的途徑,向政府提出抗議,或要求國家給予賠償或救濟」呢?他們能嗎?他們敢嗎?縱使做了,又有效嗎?正相反的,他們但求政府不再擾民就謝天謝地了!試看李師科這件案子,在沒破案前,多少計程車司機遭了殃?老兵王迎先甚至被刑求致死,警察可以公然沒有法院的傳票,把他們一個個私設公堂,灌水修理,他們啊他們,他們有什麼「合法的途徑」,拒絕警察的非法抓人呢?」


李師科的「合法的途徑」,想來想去,還有什麼呢?


在法律上.李師科的途徑是不合法的。但我們別忘了,李師科絕非普通的殺人越貨的罪犯。李師科不是千千萬萬罪犯的縮影,而是千千萬萬老兵的化身。李師科如有錯誤,那不過是他對國家對不起他的一種回饋,國家對不起他,遠超過他對國家不起。他十幾歲就上山打遊擊,如今從愛國愛到寒心、愛到有罪,我們何不問問:「此水本自清,是誰攪令濁?」何不問問:這種罪,真該李師科負擔的,究竟該有多少?究竟該佔幾成?


萬萬的李師科在活著千千


當李師科被捕,治安人員把他推出展示的時候,他被包圍在一個個彪形大漢裡,一副手銬銬住他,再一副手銬銬住他的右臂,一隻巨掌抓住手銬,右臂再被一隻巨掌套住,左臂再被一隻巨掌套住,右肩再被一隻巨掌按住,太多的手銬和巨掌,現顯出權威的膨脹,和個人的渺小。但是,在鞭炮聲裡,在慶功宴上,在獎金的分紅中,在內政部長的談話下,我們看不到一絲悲憫的氣氛,大家都在無情的對待這位老兵,像對待一隻過街的老鼠。這種現象,不是太沒心肝了嗎?


在大陸,李師科用子彈保護我們的國家;在臺灣,李師科用子彈保護我們的安全。當他老了,病了,孤苦無依,三餐不繼,他用子彈保護他自己,保護他老去的一點血本,保護他老去的一點愛,一點希望。他的方法是錯的,但他沒有更對的方法,他不會巧取呆帳,只會豪奪現款,用蒙面的豪奪,暴露他一點悲憤與抗議。他這種行為,難道還得不到被他保護多年的統治階級的憐憫嗎?但統治階級卻要把他「速審速決,明正典刑外,井應要求三家電視臺聯播行刑實況,以嚇阻歹徒效尤」(一九八二年五月十日國民黨《中央日報》)了。這種現象,不是也太沒心肝了嗎?


國民黨的宣傳媒體上,已經用新文藝的詞彙,做著這樣的預言


李師科,在證據確鑿下,一顆子彈,代表著法律,正飛向他的心窩!


也許,子彈正如他們所說,「代表著法律」,但它絕不代表著正義。照正義法學家的看法,法律必須和道德同一。和道德分離的法律,只會使人「目無法紀」!


李師科「目無法紀」,但他淡笑自若,乾脆而從容,他顯然毫不怕死。老子說:「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當人民不怕死的時侯,不論明正典刑多少個,也嚇阻不了「歹徒」的效尤!


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的頭子鄭為元,聲言李師科是榮民的恥辱,鄭為元顯然錯了!去問問那些老兵看,他們就不會同意這種將軍的評論。李師科是他們的兄弟,他們一無所有、但還有著微弱的悲憤與抗議。李師科的打前站,使他們多少知道了他們兄弟的血沒有白流,使他們多少知道了他們也有聲音嘲諷了這無情的社會。李師科代表的,是千千萬萬被侮辱者的悲憤與抗議,李師科遭遇的,是千千萬萬被損害者的反射與回饋。他的音容,就是他們的宛在;他的笑貌,就是他們的熱情;他的流血,就是他們的犧牲。


恰像狄更斯(Dharles Dichens)《雙城記》(A Tale of Two Cities)中卡爾登(Sidney Caroth)臨刑前的說話,李師程做完了比他做過的更好的事,即將走向比他知道的更好的地方。李師科不會死,因為千千萬萬的李師科在活著。


一九八二年五月十七日



附李敖詩一首:


《老兵》


老兵永遠不死, 

他是一個苦神。 

他一生水來火去,

輪不到一抔土墳。


他無人代辦後事,

也無心回首前塵,

他輸光全部歷史,

也丟掉所有親人。


他沒有今天夜裡,

也沒有明天早晨,

更沒有勳章可掛,

只有著滿身彈痕。


一九八二年一月二十六日作,五月八日改


部分資料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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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歷史:周恩來解放後密會蔣經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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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僅如此,臺當局還在大選中押寶川普,好繼續往「臺獨」方向發展,可是隨著拜登當選成為既定事實,臺灣將如何對待兩岸政策也備受關注。吳斯懷稱拜登上臺會改變中美關係關於拜登上臺後中美關係對臺灣的影響,中國國民黨「民意代表」吳斯懷在接受採訪時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 52歲老兵搶銀行,打死警員搶531萬,400萬給一2歲女孩,原因感人
    52歲老兵搶銀行,打死警員搶531萬,400萬給一2歲女孩,原因感人文/江湖龍虎榜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臺灣,隨著經濟的迅猛發展,犯罪勢力也極具滋生。那時期臺灣警方每年都會列一個「島內十大槍擊要犯」的排行榜,將一些重大悍匪甄選出來重點打擊。
  • 韓詠紅:九合一選舉:2020年臺灣藍綠格局與兩岸關係前哨站
    ,「中年失業男」韓國瑜能否翻轉民進黨鐵票區高雄市,還帶動國民黨全面報捷,譜寫「一人救全黨」的神曲,各界屏息以待。這份誠實最終會讓他加分還是減分,結果很快即能知曉,也為人們分析臺灣社會的統獨意識走向提供更多觀察資料。在海峽彼岸,大陸學界與媒體對臺灣九合一選舉的討論不多,即使發生了金馬獎頒獎典禮上的「臺獨論述」風波,大陸也很快轉為冷處理,顯示北京已吸取了歷次教訓,避免在選前施壓,變相為民進黨助選。不過,這種靜默對臺灣而言未必是好事,而是隱藏著警訊。
  • 蔡英文「綠」了臺灣,兩岸關係何去何從?
    全文如下:  我們注意到臺灣地區選舉結果。  近8年來,兩岸雙方在堅持「九二共識」、反對「臺獨」的政治基礎上,與兩岸同胞攜手開闢兩岸關係和平發展道路,建構兩岸交流合作制度框架,增進兩岸同胞福祉,保持了臺海和平穩定,這一良好局面得來不易,需要倍加珍惜。
  • 【吳陳舒】臺灣民眾黨的崛起、影響與走向
    2020 年臺灣地區領導人選舉中,以柯文哲為創黨主席的臺灣民眾黨獲得 158.8 萬張政黨票,得票率逾 11%。當時才成立 5 個月的臺灣民眾黨隨即成為臺灣地區立法機構第三大黨,引發兩岸各界的關注。研究「柯文哲現象」乃至臺灣民眾黨的崛起,成為當前兩岸關係研究的一個課題。
  • 上海男子菜刀搶銀行,櫃員姐姐嘲諷:就這?在中國搶銀行有多難?
    當時這個窗口前正好有一個女客戶在辦理業務,沒有反應過來,為了讓這個女客戶聽明白,劫匪很有禮貌的重申了一遍:搶銀行。你要搶銀行?事有輕重緩急,可能你比較急那你先來吧!就離開了窗口。然後櫃員小姐姐回頭微微一笑,看口型像是再說:「他想搶銀行!」內心OS:就這?櫃員:就這?
  • 臺商業界大老賴正鎰:臺灣經不起兩岸關係惡化結果
    臺灣商業總會理事長、鄉林集團董事長賴正鎰中國臺灣網8月2日訊 臺灣商業總會理事長、鄉林集團董事長賴正鎰表示,兩岸關係不好,會對臺灣產業帶來很大衝擊。這次陸客赴臺個人遊喊卡,就是當前的案例。未來有意「問鼎大位」的候選人,都必須提出明確的兩岸政策走向,一定要對工商企業界負責與交代。
  • 民進黨大賣「芒果乾」 臺學者解讀兩岸未來走向
    民進黨每逢選舉就操作兩岸議題、炒作敵我意識,大賣「芒果乾」。臺灣淡江大學全球發展學院院長包正豪表示,只要不踩越紅線,兩岸關係不會變。  包正豪出席「臺灣民眾對當前兩岸關係情勢之看法」民調記者會表示,只要我們不要踩越紅線的話,兩岸關係並不會有太大改變。但民眾都只是對政治人物、政黨直覺下評價,誰能操作媒體,誰就比較有機會主導民眾對兩岸關係的走向。
  • 2021年,兩岸關係向何方?
    2021年,兩岸關係走向何方?是翻開緩和改善的新頁?還是滑向不可挽回的深淵?答案或許只能交由時間來解,但不妨從影響兩岸關係的因素略作分析。 影響兩岸關係的因素,首先是兩岸雙方,即大陸因素和臺灣島內因素。
  • 75歲澳洲大爺空手制服持槍搶銀行歹徒!大寫的:牛逼!
    據《The Age》報導,你可能在銀行排隊等待時想過這個問題:萬一有人突然進來持槍搶劫怎麼辦
  • 臺灣要好 兩岸比美臺關係重要
    然而,兩岸關係能夠迴避嗎?兩岸關係,或者更精確的說,陸美臺三方關係是臺灣生存發展的關鍵,臺灣處於陸美兩強之間,語云「兩大之間難為小」,身為兩隻大象之間的螞蟻,必須自謀生存之道。大陸稱臺灣為不可分割的領土,更重要的是在戰略上,透過臺灣尋求邁出太平洋的出海口。
  • 第十屆兩岸電影展之臺灣電影展盛大開幕
    網易娛樂4月26日報導 4月25日下午,由中國電影基金會、臺灣兩岸電影交流委員會主辦的第十屆兩岸電影展之臺灣電影展在山西晉中華誼兄弟影院舉辦了開幕式。「兩岸電影展——臺灣電影展」旨在通過電影的展映,兩岸電影學者論壇交流,擴大兩岸電影的影響力,同時給觀眾提供深入了解兩岸電影和文化的機會。本次影展精心選擇了《上岸的魚》《桌球》《有一種喜歡》《花甲大人轉男孩》《盜命師》《痴情男子漢》六部優秀的臺灣影片進行展映。臺灣電影秉承著中華傳統文化的脈絡,兼具思想性和人文性。以其深厚的人文情懷和浪漫清新的風格受到觀眾的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