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遍是落花雨,不知家園何處尋
菩提之惡花
深秋多雨,即便偶爾不再滴雨,天邊儘是混沌雲彩,縫隙中的光陰,斑駁著被水浸透了的大地,蠅營狗苟,霧氣騰騰。
這個多雨的季節,夜裡看了幾部電影,淅淅瀝瀝的人生悲喜就這樣被淹沒在尋常的夜雨之中。早起地面皆是各色花瓣,開過的,綻放的,含苞的。桂花是早已沒有香味,國槐依舊潔白如晶,倒是那欒樹落了一地金黃,搶了不少風頭。
詩人一般都是敏感的,唐文宗大和六年秋,回歸洛陽才一年有餘的白居易,又陷入了權力的漩渦,其《六十拜河南尹》確實值得玩味,「流水光陰急,浮雲富貴遲。人間若無酒,盡合鬢成絲。」
時任河南尹的白居易六十歲了,在牛李黨爭中疲倦感油然而生,除了被牛黨隆重推出,還有養家餬口的必要。白居易在洛陽的家底不小,除了維持一個庭園式的府邸之外,還要供養家眷、僕傭、歌伎等眾人,各項開支甚為繁鉅。
《秋雨夜眠》就是那時的心境,牛李黨爭白熱化蓬蓬勃勃,究其結束詩人也沒有擺脫政治桎梏。「涼冷三秋夜,安閒一老翁。臥遲燈滅後,睡美雨聲中。灰宿溫瓶火,香添暖被籠。曉晴寒未起,霜葉滿階紅。」
漸涼的深秋之夜,一個老朽寂寞無事。吹燈後遲遲才躺下,聽著秋雨聲入眠。火盆的火已經滅了,加點火,溫暖著被子。早上天晴了,驟冷不想起,窗外望去,樹葉紅了一片。
天要下雨是誰也控制不了的,所以易安居士的詞雨打梧桐的聲音,從來都是黃昏直到天明,不過昨夜,聽到的只是雨滴乾巴巴地敲打自家不鏽鋼晾衣架的尷尬,多少有些詞不達意了。換了一種心境,易安居士的悲痛戚戚,我們也只能隔河瞭望了。
杜甫也有秋雨三嘆,其一「雨中百草秋爛死...堂上書生空白頭」,其二「闌風伏雨秋紛紛...相許寧論兩相直」,其三「長安布衣誰比數...秋來未曾見白日」。
天寶十三載秋,雨六十多天不止,莊稼歉收,帝憂之。楊國忠取了少數長得好的禾苗向莊唐玄宗匯報:雨雖多,不害稼。老杜先生有感而發卻又無奈寫了這些皇帝看不到,留待後世鬱悶的《秋雨嘆三首》。
誰家秋院無風入,何處秋窗無雨聲。唐朝詩人之中,李賀的瑰麗奇想「女媧鍊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原來那一場不期而至的雨,都是李憑彈箜篌的聲音創造的意境。清人方扶南把李賀的《李憑箜篌引》與白居易的《琵琶行》、韓愈的《聽穎師彈琴》推許為「摹寫聲音至文」。
秋蟲低鳴,雨勢漸弱,人心的浮躁,握筆的手再嫻熟,也只是附庸風雅的談資,困在無解的俗世。「當時心事偷相許,宴罷蘭堂腸斷處。挑銀燈,扃珠戶,繡被微寒值秋雨」,此生衷腸難訴,今時的心緒難平,更因這逝水無痕,平添幾許惆悵!
也只能罷了!
【插畫:顧迎慶(中 國)】
- The End -
【菩提之惡花】
一個文藝大叔的個人囈語
讀書、看電影
用心靈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