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影《北京遇上西雅圖之不二情書》中,與小蝦和大牛之間的「鴻雁傳書」相比,我更被那對華裔老夫妻的「以你之姓,冠我之名」所感動。
電影中的唐秀懿奶奶,是林平生爺爺在70多年前用幾頭牛明媒正娶過門的。兩人之間只有一紙婚書,沒有受法律保護的結婚證。但在林爺爺心中,唐奶奶就是唯一的妻子。
在大牛的陪伴下,這對已過耄耋之年的老夫妻在教堂補辦了一場簡單的婚禮。與其說一場婚禮,不如說是一次生離死別的對話。
「老太婆呀,你這輩子不愛走動,沒事就坐在椅子上織毛衣,身體沒有我好,我看八成呀,你要比我先走。如果想一想,那也挺好,你膽子又小又笨,如果我先走,家裡那一大堆事,你怎麼處理?你又愛哭,這都七老八十了,還改不了。留你一個人在那兒哭,我更不放心了。」
「我脾氣不好,你要是到了那頭,願意的話,就等我一等;如果不願意,你就找個脾氣比我好的,我也答應。」
泣不成聲的唐奶奶,擦著珠子般大的眼淚,連連點頭,臉上在訴說著:我哪裡就不願意等你了。
可電影最後,卻是林爺爺先走了。一向愛哭的唐奶奶卻沒有哭哭啼啼,不知所措,而是冷靜地處理完了老伴兒的後事,將骨灰帶回了了他們當年成親的地方安放。
我知道你最擔心我什麼,所以我才那麼努力做好,不讓你擔心。
唐奶奶對大牛說:「人在哪兒,家在哪兒。」
大牛問:可如果人不在了呢?家在哪裡?
唐奶奶慈愛地把大牛的手放在他胸前:在心裡。
林爺爺一生飽讀詩書,滿腹經綸,說了無數次要教會奶奶讀書識字。但他們一輩子都在為兒子、孫子忙活,這一耽誤,一生的時光也就這樣流逝了。
唐奶奶唯一學會了四個字,也是她今生最重要的四個字:林唐秀懿。
以你之姓,冠我之名。
這是一種如何深沉又無言的愛呀!
那個年代的愛情,沒有紅玫瑰的芬芳,只有我用毛筆點在你眉間的硃砂印;
那個年代的婚姻,沒有雪白的婚紗作嫁衣,只有沉甸甸的幾擔米做聘禮。
眉間的硃砂印在睡夢中會被不小心抹去;過聘的大米也會在不知不覺中被吃完。但夫妻之間的愛和責任不會消散,我不曾想過再嫁,你也不曾想過再娶,一句誓言就足以讓他們攜手一生,牽手盡頭。
真正的愛情,不一定是有保質期的浪漫甜蜜的巧克力,也可以是愈釀愈醇的一罈子美酒。
就像電影中的林爺爺和唐奶奶一樣,也像現實生活中那對臺灣網紅夫妻一樣。
2016年,高齡的老夏和他的脆鵝(真名為翠娥)之間的愛情日常紅遍網路。
老夏是典型的東北男人,為了心愛的姑娘脆鵝,他毅然決然地來到臺灣定居,這一住就是一輩子。後來年邁的老夏患上了老年痴呆,每天早上起來的生活,都是一個新的開始。
老夏不記得自己有幾個孫女,不記得自己從哪裡來,也不記得自己多少歲。但他卻一直記得,他的脆鵝很喜歡他,離不開他。他經常驕傲地拉著自己的孫女一遍一遍地說:你奶奶喜歡我,她離不開我的。不像是一個失憶的老人,反而像一個急於邀功的孩子。
有一次,脆鵝只是出門給他買最愛的蛋糕,老夏就擔心得在家裡抹眼淚,哭著說:「她要去買蛋糕呀,要過2個紅綠燈的呀,這麼危險怎麼辦哦!」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老夏的難過和擔憂。
還有一次,脆鵝出去買菜。老夏在鏡子前把所剩不多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還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去到街口的小賣部坐著等。炎熱的夏天早就打溼了老夏的衣服。但他臉上依然樂呵呵的,幻想著脆鵝看見他在等她的驚喜。
「你奶奶最喜歡看見我來這裡接她了。」老夏挺直了背,一臉霸道又傲嬌地說。那語氣和氣場,完全不輸現代偶像劇裡實力寵妻的霸道總裁。
後來老夏因高齡離世。在丈夫的彌留之際,脆鵝平靜地握著老伴兒的手,說:「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放心好好走。」
我知道你最放心不下的是什麼,所以我會做到。你只需要安詳地離開。再過幾年,我們就能團聚。
老夏與脆鵝的愛情,也許沒有天荒地老的山盟海誓,也沒有你儂我儂的甜言蜜語,但他們用愛釀出一壇的陳年美酒,一杯下肚,溫情燃起,目光逐漸沉迷,你就是我最美的妻子。
有的愛情,像濃情巧克力,雖然浪漫,卻被刻上了保質期;
還有的愛情,在柴米油鹽的浸泡下,會釀成一壇醇厚的美酒,日子越長,回甘越久。
這種愛情,是用彼此的包容和理解換來的。
激情過後,一切回歸於平淡。也有過摩擦,也有過誤解,也有過想放棄;但那兩隻手始終不曾鬆開。
因為經歷歲月的洗禮,彼此慢慢發現:我需要的,不是那塊甜蜜一時的巧克力,而是那杯可以在寒冷冬日暖身的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