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抬手撩起還沒來得及修剪的劉海，靠著車窗，看著窗子裡映著的身旁男人的眼睛。
深夜行車實在算是一件無聊又迷幻的事情，司機岔到了一條有些偏僻的路上，一邊是黑漆漆的山巒，想抄近路快點到達。路燈這點光好像只夠照他們這一輛小車一樣，有路燈的一程，男人的臉就清晰些，沒有路燈，男人的臉就模糊些。車行得不穩，青的腦袋有一下沒一下地磕在車窗上，影子裡男人的眼睛也有一下沒一下的亮了又暗，和路燈一樣。
不過路燈不會那樣灼灼地盯住她。她有意背過身去迴避男人的目光，點亮手機屏幕看時間，假裝焦急不確定的旅途。
這個男人真是沒禮貌。
已經十一點了，這段路還望不到終點，到江城肯定要第二天。
假如眼淚是潮水，那連繫起他們異地戀的那一塊巴掌大的手機屏幕大概是世界上最堅固的堤岸，把一次又一次的洶湧都輕描淡寫地擋回去，到最後委屈、迷惘都凝結成一句話，「我明天來見你」。
男友在江城大學讀書，青當晚就背了包出發。
青也不知道深夜打了順風車出門去趕著第二天這個約定去見他這件事有什麼意義，見了又如何，只是期望著這一場旅途可以發洩掉自己沒能和他發出去的脾氣，把不好的都留在夜裡。
最初青會在備忘錄上記下他們每一次爭吵，甚至記下他們曾經很喜歡的故意惹對方不高興再哄回來的小遊戲，那時候他們正甜蜜，有的是和彼此撒嬌的資本可以揮霍。現在青改掉了這個壞習慣，連帶著那個備忘錄，也一併刪除。
明明剛剛結束一場聲勢浩大的爭吵，情緒反覆崩潰，身心極度疲憊到最後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累，此刻坐在車上竟然嗅到了失眠的味道，也不願意逼著自己稍微睡一會兒，就這麼默默看著窗外。
司機大概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寒暄，悶著頭開車趕路，誰也不響。
或許是被這種奇怪的安靜氛圍弄得有些不自在，男人拱了拱青，遞過手機，「要不加個好友」，他啞著嗓子說。
青有點恍惚，但還是順手掃了碼，瞥見他的暱稱是「張偉」。
「我通過了你的好友申請，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你好，我真的叫張偉。」來自男人的第一條消息。
原來這個會第一句話就要加人好友的男人真的叫這個極普通的名字。青發了一個「笑哭」的表情，「給我備註青就行」。
「我都告訴你我叫張偉了，你怎麼連真實的名字都不告訴我。」
太狡猾了，這個男人還是露出了一點輕浮的尾巴來。青並不回復，點開了男人的朋友圈，除了封面一張夜景照片之外，沒有一個朋友圈，男人也設置了三天可見，青退出又看了一眼，只注意到封面下一行小字，「永遠做你的退路」。
青挑了一個皺眉的表情回過去，她才懶得接男人的話。
男人很快回復了一個攤手的表情，「不想告訴我也行，你也去江城？」
「對。」
「還有好久，到那邊估計要凌晨。你一個女孩子大晚上一個人去？」
「有事。」
「你家裡人不擔心？你多大了？」
「我不是未成年。」
「那你看起來好小，我還以為你和我侄女一樣大了呢哈哈哈哈哈哈。」
「我要去江城的機場趕明天早上的飛機，你呢？」
好煩，青有些討厭男人有意無意的盤問了，不想接話，沉默許久，男人也不催促，又安靜下來，在快要陷入一開始的安靜之前，青扭頭想偷看下男人，卻猛地被男人的目光捉住，他輕輕笑了一聲，「你就在我旁邊，還要發微信聊天嗎？」
青心裡的聲音附和著男人的聲音追問她，你難道還想逃嗎？
像是黑夜裡擦出的靜電，男人的嗓音甚於灼灼的目光，在耳垂邊刺啦一下，抖得她一個激靈，手機左上角消息提示的小綠點一亮一亮，也像在耳邊呼氣一樣痒痒地吹在心上，青打開手機，果然，微信置頂下唯一的那一條消息，還是身旁的男人的。
「那你有對象了嗎？」
「嗯。」
「就是去看他。」想了想又敲下這一句話，點擊發送。
「那他不擔心你大晚上一個人去找他？」也許是錯覺，男人往她那裡稍微靠近了些，她都能聽到男人在給她回消息。
「他不知道我是一個人，我們吵架了。」青突然想拿回對話的主動權，也不顧什麼，劈裡啪啦地和男人倒出今天的吵架，從為什麼開始生氣，到今晚好幾次情緒的崩潰，到最後她的負氣出門，男人都聽著，他是個很好的聊天對象，比她那些閨蜜更會接住她無處發洩的委屈。
也可能是男人就在她邊上，說出所有事情後，快速培養起來的信賴感幾乎要她想直接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要不是顧及到司機可能會在前面偷窺到，她就做了。
話講完了，江城也到了，剛過凌晨一點，一切太過恰好。
江城人的夜生活很少，此刻街上沒有幾盞燈亮著，晚風吹來絲絲涼意，男人紳士地幫青提著她的背包，青抱著肩膀站在空蕩蕩的街上，一時有點不知道怎麼面對男人。
「你現在去找你男朋友嗎？」男人問她。
「我先去找個附近的旅館住一晚，明早去。」
「好，要一起嗎？我現在去機場好像太早了。」
「行。」
本來就不早，加上是大學城的開學季，旅館恰好只剩下一間套房，有兩個房間，他們恰好可以拼一下。
登記身份證的時候，青看到男人那裡的名字真的是「張偉」，「原來你真的叫張偉」，男人搶先奪過她的身份證，「原來你也真的成年了，不過才過18，還是小孩兒。」相視一笑。
青和男人之間只隔了一扇門，鎖在她自己那邊，男人把她的包丟在小旅館的床上，帶上門，「你最好把門鎖起來，我可不保證我不是壞人」，男人隔著門說。
青反手解下內衣搭扣，脫下來，然後撲到床上，這時候才感受到昨天一切疲倦壓上來，壓得她什麼都不想做。小旅館隔音自然不好，她聽著那邊的聲響，想像著男人在那邊，放下行李，很快傳來水聲，是他在洗澡。
青想，我要去找他。
她一翻身滾下床，打開他那邊的門，他剛剛衝好澡，水珠順著頭髮滴在厚厚的地毯上，看到青赤身裸體地出現在他的房間裡，有一絲驚訝，「你洗過澡了嗎？」
「還沒」，青感受到某種奇異的戰慄，真正實現起腦子裡的想法，反而有了一絲膽怯，呆在原地，身後門還敞著，她想，或許現在就可以逃回去，可是男人比她還快一步，關上青身後的門，將她壓在門上，溫熱的氣息先拂過她的耳垂，再滑入脖頸，最後是嘴唇。
「那我只好和你再洗一遍了」，青聽到男人這麼說，順從地閉上眼睛。唇齒糾纏，男人身上的水珠把她打溼了，被空調吹著有些涼，她微微顫慄，感到攬著她的男人逐漸變得滾燙，擁抱逐漸收緊，又燥熱起來。大手從胸前一握遊走到濡溼的花蕊，輕輕探入，揉捏挑弄，男人離開她的唇，底下的手卻不停，又向裡深入著，她忍不住哼出聲來，男人有意逗她，不斷顫動花蕾。
「不要了。」青看著男人這張才花了幾個小時熟悉起來的臉，突然有些洩氣，推著男人的肩膀，想要把男人推開。
「現在說不要嗎？」男人不停，空著的那隻手把青的兩隻手都捉住，鎖在她的背後，把她壓在門上。
「不要了，你放開我」，青被他驟然的壓迫弄得有些慌了。
「好呀，那你親我一下我就放開你。」男人緊緊抓著青的手。
青掙脫不過，湊過去含住男人的唇，「我求求你」。
男人含住她的舌頭，用力吸吮，不許青逃走，青被男人吻得喘不過氣，雙手也被牢牢禁錮，男人加快手上的動作，花蕊搖曳顫動，她實在受不住，腿一軟，往下倒去。
「哈哈，上當了吧」，男人放開她的手，適時攬住她的腰，接住她，「都這樣了，還說不要嗎」，說著抱著把她丟在床上，撐著床沿看著陷在被子裡的、還在喘息的她。
青實在氣惱，仰起頭一口咬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又笑了，索性整個身子都壓下去，「你咬呀，你咬我一口，我就還你兩口，我是不怕，但是你明天可就要見你的小男友了」，見青還不鬆口，男人嘆了口氣，「你也太不乖了」，突然用手錮住她，另一隻手在身後抽過皮帶，勒在青的脖子上，微微用力，青放開男人，眼眶裡洇出溼潤，「你要哭了嗎」，男人鬆開對青的禁錮，細細地吻著她的唇，舔著她最敏感的耳朵，引著她嗚咽。
「對不起，我剛剛欺負你了，現在給你賠罪好不好」，男人突然挺入，青被男人的突然弄得不自覺叫出聲來，男人似乎很滿意青的反應，快速抽動著，青變成了一隻小舟，在男人浪潮般的裹挾下搖晃，飄蕩，直到力竭睡去。
床邊到浴室，一夜頹靡。
青醒來時已經中午十點，男人早就離開，打開手機，微信顯示有兩條消息，一條是男人的，「我先去趕飛機，來日再見了小孩」。
還有一條，來自失聯一夜的男友，「你今天幾點的車到，要不要我來接你」。他是不是以為他先和我說話就代表他先給了我臺階下，青冷哼一聲。
青先刪掉了男人的那個對話框，想著要不要編個理由回復男友，想了想還是劃到列表最下面的Z一列裡找出「張偉」，直接拉入了黑名單。
「不用接了，你收拾下，過半個小時我來找你吃飯」，這是發給男友的。
衝澡、收拾東西、退房、打車去男友的大學，恰好半小時。他還沒到，青沒帶傘，中午的太陽大剌剌地照過來，青有些生氣自己為什麼要來。
算了，湊合過得了。男友終於來了，手裡還捧著一束花。有一段時間沒見，他好像胖了一點，但還是她曾經喜歡的樣子，好在現在也喜歡。
「你是趕了多早的車來找我啊，這麼快就到了」，男友快速抱了抱青，接過她的包。
「還好，也沒有很早啦。」
「老婆你真好，餓嗎？你想吃什麼，吃火鍋行不？」
「嗯」，青習慣性地勾上男友的胳膊。
「那我來打車，等一下嗷。」
他為什麼不帶把傘，這也太曬了，青被太陽曬得有些頭暈，「我去那邊樹底下等你」，靠在樹蔭下，看著男友在路邊等車，越發有些煩躁。
好像是定位不對，男友在那邊大聲地給司機說著路線，回頭給了青一個抱歉的笑容。
青耐著性子回了一個安慰的眼神，低頭戳著黑名單把男人放出來，點進朋友圈，依舊是除了個封面圖，朋友圈空空如也，只有那行小字而已。
「永遠做你的退路。」
本文作者：nana
原文標題：永遠做你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