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年間,花錢捐得縣長的馬邦德(葛優 飾)攜妻(劉嘉玲 飾)及隨從走馬上任。途經南國某地,遭劫匪張麻子(姜文 飾)一夥伏擊,隨從盡死,只夫妻二人僥倖活命。馬為保命,謊稱自己是縣長的湯師爺。
為湯師爺許下的財富所動,張麻子搖身一變化身縣長,帶著手下趕赴鵝城上任。有道是天高皇帝遠,鵝城地處偏僻,一方霸主黃四郎(周潤發 飾)隻手遮天,全然不將這個新來的縣長放在眼裡。張麻子痛打了黃的武教頭(姜武 飾),黃則設計害死張的義子小六(張默 飾)。原本只想賺錢的馬邦德,怎麼也想不到竟會被捲入這場土匪和惡霸的角力之中。鵝城上空愁雲密布,血雨腥風在所難免……
《讓子彈飛》是一部讓我倍感幸福的電影,就像餓了好多天之後突然吃了一頓麻辣火鍋一樣,幸福的傾訴欲急劇上升,但又被辣的說不出話來。這種幸福感源於對姜文的信任,儘管《太陽照常升起》的晦澀難懂透支了一部分人對他的信任,但是《讓子彈飛》向這一小部分人聲明「你們現在回來還是來得及的」。
一般導演在取得一定話語權之後都會拍自己最想拍的東西而不是最容易拍的東西,這是一種難以忽視的情結,我始終認為姜文是有藝術片情結的人,這種表達自我的欲望在《太陽照常升起》裡通過隱喻的鏡頭得以詩意的表露,但是「不好好講故事」絕不代表姜文講不好故事,當他願意踏踏實實講故事的時候,他講的活色生香百花齊放,那嘴皮子比天橋底下專業講故事的還靈泛,最重要的是還沒丟掉情結。敢情在人家手裡電影就是一玩具,想拍成什麼樣就能拍成什麼樣,能給自己找樂還能讓你樂,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如果看電影就像跟著導演進行一次旅行的話,這次姜文的確是做了一個稱職的導遊,向觀眾證明了,不會講故事的導遊不是好導演。在《讓子彈飛》之旅的開頭他就已經花樣百出的牢牢抓住了觀眾,觀眾和片中的葛優一樣吃著火鍋唱著歌就中了姜文的埋伏,「別著急,讓子彈飛一會兒」,此後催笑彈一路穿膛破肚再也沒落下來。
觀眾一路上左擁英雄,右抱美人,更有各色壞蛋做伴,赤裸裸的惡和閃亮亮的義都轉化為坦蕩蕩的樂,不用偷著捂著,不用藏著掖著,《讓子彈飛》就是要撓遍你的痒痒肉,讓你笑讓你笑讓你笑。 跟前幾年的《瘋狂的石頭》一樣,此次《讓子彈飛》再一次為「喜劇」正名:真正好的喜劇絕對是高智商者的遊戲,不在故事本身有多高深,而是講故事的手段。雖然幾千年來我們的主流文藝作品一直以來都背負著「文以載道」的傳統追求一種厚重感,但是我一直相信中國人絕對是世界上最有幽默感的民族,而且是高級幽默,既然這也不能那也不能說,那我們就換個方式說,說的讓上頭聽不出來還得讓自己人聽的出來,幽默感就是這麼來的,是面對殘酷生活的必備武器。
我們的各種民間傳說和小品段子中,幽默層出不窮,所謂話糙理不糙,看似粗俗的話中蘊含的是從苦哈哈窮光光的生活裡凝練出的智慧,另外中國人歷來在戰場上是擅長攻於心計的,三十六計,計計走心,而在我看來《讓子彈飛》就是把中國人在生活中的幽默、社交中的智慧、戰場上的計謀揉碎了放在一個「個人英雄主義」的故事框架裡,再用姜文天馬行空的腦袋瓜子一整合,這部電影就用「不3D,不山寨,不抄襲網絡用語(反而是給網絡用語添磚加瓦了)」的「三不」方式製造了一場視覺奇觀以及語言藝術奇觀,將電影的造夢功能以去科技化的方式發揮到極致,證明了中國人的夢幻不一定非要科幻。這是這部電影最讓我激動的地方,因為這才是我心目中中國國產喜劇電影的正路。 說回電影本身,前面提到《讓子彈飛》製造了一場語言藝術奇觀,臺詞已經不能用搞笑來形容,符合人物的身份而不刻意,惡趣味橫生,有時法庭辯論(涼粉案),有時小品段子(張麻子抱縣長夫人屍體痛苦),有時群口相聲(大哥,你是懂我的),當罵人都能變成一種藝術的時候,我崇拜的只想罵人。
所以這部電影是真的不怕劇透和影評,在這部電影身上不會再出現「影評比電影好看」的慘劇了,因為你如何用蒼白的語言和文字來描述那場語言奇觀?從故事主題來看,《讓子彈飛》在鵝城這個窮山惡水的地方建造了一個男人的「夢想戰場」,融合了血性、心性與智慧,姜文姜文把最容易出彩的一個奸角和一個丑角分別給了發哥和葛優,自己扛起了一個兼具匪氣、霸氣、靈氣、義氣、正氣等各種氣的理想型男人,大有「讓你們可勁兒的出彩,我願意一個人掛彩」的豪情壯志,懷抱「站著掙錢」以及「讓老百姓站著收錢」的治國理念,姜文試圖在電影中建立一個沒有階級之分的「理想國」。
最後不得不提《讓子彈飛》中那些角色,《讓子彈飛》的演員無疑是很幸福的,當劇本給了表演這麼強有力的支撐後,他們只需把自己扔進去,享受表演的撞擊享受戲劇的快感。從主線看《讓子彈飛》其實就是用三個人來演兩個人的對峙。姜文在片中一如既往的「大男人」卻不會讓觀眾反感他在「裝爺們兒」,因為片中張麻子這個角色「有粗有細」,有豪情又有智慧,是不光會擺pose還會幹實事的「軍事家」,男人想成為的男人,女人會崇拜的男人。
有了一頭飄逸長發的葛優用他舉重若輕的臺詞功底將一些本沒那麼好笑的東西給放大到極致,他的身上兼具小人物的油滑與天真,把湯師爺這個終於掉進錢眼裡屁股卻留在了樹上的倒黴蛋兒演的活靈活現,在喜劇片中葛大爺無非是最好使的演員,一句話不說就能逗的觀眾前仰後合,最難得的是他仿佛並不自知自己的魔力。
演慣了正劇的發哥終於有機會發揮了生活中老頑童的一面,在電影中他演一個惡貫滿盈的奸商,永遠體面的裝束,中英文雙語頻道自由切換,無釐頭的表情,步步為營的算計,發哥本來就有張討喜的臉,隨著年齡的增長也越來越可愛了,在《讓子彈飛》裡讓個喜歡按照嚴格的程序行事的反面人物只讓我覺得是個愛演的科學怪博士,卻是真的惡不起來。 讓子彈飛中的「群戲」是真正的群戲,各色配角都整齊劃一的團結在大哥的周圍,基本上有配角出現的時候就有主角出現,所以三位大哥的臉始終是最清晰的,而配角是作為一個整體出現的,尤其是張麻子的麻匪隊伍,「歡樂六人行」或各顯神通或群口相聲,出彩也是集體出彩,很少有人單獨跳脫出來。
相比較麻匪這邊有愛的家族式組織結構,黃四這邊就像分工明確的專業惡霸公司,陳坤和姜武「欺男霸女二人組」被安置到黃四這邊反而因為一場「涼粉案」而跳脫了出來,在這場掀起第一個小高潮的群戲中,姜武和陳坤一紅一白一莽一陰配合的天衣無縫,硬生生的在不諳世事的小六子的肚子上扯開了一條血口子,這場鬧劇式的殺戮讓人觸目驚心。
有意思的是,在陳坤姜武吊兒郎當出場的時候,我身後一位女觀眾驚呼「這是陳坤?」,相比較其他早已被貼上「硬漢」標籤的幾位黃金配角來說,被貼著「文藝」標籤的愛情片「黃金主角」的陳坤光名字排在眾演員表裡就讓人心生疑問,可是當他抽去了眼底的深情,換上赤裸裸的無情時,跟本片的整體氣場竟然也很和諧,原來這個演員不僅可以談談情,更可以發發惡。
子彈呼嘯而過後,其實我覺得姜文還是那個姜文,你可以說《讓子彈飛》是大眾電影,但全民狂歡反而更證明了這是屬於姜文一個人的勝利,他身上永遠有種領袖氣質和革命激情,我不覺得他在刻意迎合誰,從他之前的作品中比比皆是的幽默橋段裡就可以看出他本身就有做「大喜劇」的天賦。
而且誰又能說《讓子彈飛》之後姜文就一定順著這條路走下去了?針對姜文,任何定義都很多餘,因為很明顯,他不願意被別人定義。如果非要說迎合,與其說是《讓子彈飛》的趣味迎合了觀眾趣味,不如說《讓子彈飛》的智慧迎合了觀眾的智慧,因為惡搞常有,智慧卻不常有,本山大叔說這是一個對快樂寬容的時代,觀眾從不缺快樂,缺的是走腦子的快樂。
《讓子彈飛》觀影流水帳及結局歪解
到現在為止看了三遍《讓子彈飛》,每看完一遍對它的印象都比上一遍好了很多。
第一遍結束時覺得很多橋段high過了頭,還有很多情節邏輯串不起來。覺得它放在今年的國產片裡當然算是很好的,但放在姜文的片子裡只能排最末,勉強打個75分。
第二遍結束時,多數情節邏輯都給理順了,覺得能打80分。然後再配合各路牛人的解析,覺得這片子真他媽的好——這就是姜文那句「你給我翻譯翻譯,什麼他媽的是他媽的驚喜」的真諦吧,看來驚喜的確是需要「翻譯」的。
然後這時再看到郭志堅的評論出臺,我就覺得這片子可以打滿分了。
這真是很奇特的觀影體驗。
只是第二遍結束時,有些覺得不對勁的橋段顯得更加不對勁了,看完第三遍,對這些橋段算是有了點新的理解。尤其是結尾那一段,我不敢保證這一定是個新解,但一定是個歪解無疑。
現在看第四遍,邊看邊記個流水帳,想直接看結局歪解的話請跳到18。
馮小剛說,所有對他電影的批評裡,只有姜文的一番話是一語道破實質的——姜文說:「電影應該是酒,哪怕只有一口,但它得是酒。你拍的東西是葡萄,很新鮮的葡萄,甚至還掛著霜,但你沒有把它釀成酒,開始時是葡萄,到了還是葡萄。」
這是一部暫時在現有的話語體系還裡找不到合適的語彙形容的電影,我只能這麼說,不管你懂與不懂。
而姜文的《讓子彈飛》裡,大土匪張牧之(張麻子,姜文飾)沒有死,而是退隱山林,而他的兄弟們也沒有去井崗山,因為姜文將故事發生時間提前了10年,正是北洋時代中期,共產黨還沒有成立,北伐也沒有開始,大家還坐著馬拉火車,一路氣笛,帶著美女花姐(周韻飾)奔上海浦東而去,裡面有句臺詞是「上海就是浦東,浦東就是上海」。
北洋時代的人怎麼會知浦東會最終成為上海的代名詞的?這實在突兀――如果你沒有想像的翅膀就會難以理解,這想像又正是這部電影最需要的理解方式,六成的故事,三成的誌異,加上一成的想像。
很多人說《讓子彈飛》是年度最牛逼的電影,讚美之詞不絕於耳,這種明顯的過譽勢態,凸顯的正是國內電影在票房節節攀高背後,作品質量泥沙俱下、良莠不齊的現狀。遠的就不提了,就像《讓子彈飛》的同期對手,《趙氏孤兒》《大笑江湖》都有著各種各樣啼笑皆非莫名其妙的問題,而《讓子彈飛》至少在娛樂性上做到了第一,影片裡的爺們勁和幽默感,遠遠非諸如打著「一笑解千愁」之類的電影可以攀肩。
讓人笑很容易,花70塊錢僱個人給你撓腳底板你也會笑,可是幽默,卻一種高深的技巧,而《讓子彈飛》,真正具有一種幽默,這種幽默能讓觀眾發自內心的微笑、大笑、會心一笑,一言以蔽之,這是一部,讓觀眾爽的電影。 我覺得《讓子彈飛》的剪輯和對白要記上一個大功,這片子的剪輯很凌厲迅猛,大多鏡頭都在1-2秒,快速的剪輯之下,觀眾會有一種看得喘不過氣的感覺,再加上同樣生猛迅速的對白,以至於會讓觀眾一直提著神看完電影,形成所謂「無尿點」的說法。再加上影片絲毫不掩飾的髒話,以及主角快意恩仇的行事手段,這些都令看《讓子彈飛》的觀眾感到,很爽。 是的,這是一部讓觀眾很爽的電影,但其中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我們很難在電影院裡看到這麼爽的電影。當其他電影還在把噁心當幽默,還在連基本的敘事都搞不好的時候,《讓子彈飛》做足了娛樂功夫,沒有犯那些低劣的技術錯誤,內容還很充實,所以大家會看得很HIGH很爽。 但其實,作為姜文的一個影迷,我對這部電影的失望,多於驚喜。作為姜文而言,他能拍出這樣水準的電影並不是什麼意外,他的爺們特質在他過去主演的電影裡多多少少都能見到,這次只是把那種氣質全部揉進、濃縮到了一部電影裡而已。而且,影片成功離不開我上面提到的剪輯和對白,設想一下,把剪輯放慢,每個鏡頭的時間拉長,再把生猛的對白抹平,這部電影還剩下什麼? 這也是我對《讓子彈飛》抱有遺憾的地方。在姜文過去的三部電影裡,儘管藝術表達的方式各有不同,可是主題均是非常嚴肅深刻的。《陽光燦爛的日子》借用一段青春往事,暗藏著對那個瘋狂年代的挪揄;《太陽照常升起》在四段看似支離破碎的敘事裡,將一代中國人精神上的失落描繪得驚心動魄;《鬼子來了》更是直指國人最屈辱的日本侵華年代,鞭笞著麻木的中國人的眾生相。到了《讓子彈飛》,這個故事,我無法提煉出能和上面三部電影攀肩的主題。 《讓子彈飛》的三個主角,一個是天南地北騙錢騙女人的騙子,一個是作惡一方的地主惡霸,一個是落草為寇的土匪,他們三個人的所作所為,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英雄、好人。
在故事發生地鵝城,這三人所代表的三股勢力,通篇都在勾心鬥角,而之所以勾心鬥角,為的是錢。可是真正生活在鵝城的那些市民,他們的形象是模糊的,姜文似乎並不想刻畫這座城市裡市民的模樣和心態。我能感受到的一點是,生活在這麼一個混亂的罪惡之城,整天擔驚受怕,那種惶恐又有誰來替他們做主呢?
到最後,土匪為了攻進惡霸的碉堡,竟然要蠱惑市民去當炮灰去衝在最前線,這樣的手段,像是一個英雄所為麼?而在鵝城百姓模糊的群像裡,只有一個是稍微有點鮮活的,那就是中段擊鼓鳴冤的漢子。可是他為什麼會擊鼓鳴冤呢?因為他和他的妻子深更半夜在家裡,被幾個蒙面匪徒敲開門,然後當著他的面,輪姦了自己的妻子。可是,我們又看到作為男主角的土匪,為這個百姓的悲慘遭遇做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