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中的丫頭們,大部分時候生活得都很幸福。雖然是奴僕的身份,但衣食無憂,又不「朝打暮罵」的。
用王熙鳳的話說,「便是我們的丫頭,比人家的小姐還強呢」,這話一點都沒錯,這些丫頭們居住花團錦簇的大觀園中,吃穿和主子一樣,看病吃藥全報銷。按照賈府中的規矩,每位主子房裡至少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丫頭。所以,她們的工作其實很輕鬆,無事可做的時候,就在大觀園中淘氣。
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小姐,都沒有這麼幸福。比如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煙,賈家旁支的姑娘四姐兒和喜鸞,她們的處境很顯然就比不上這些丫頭。晴雯都能有三百兩銀子的財物,邢岫煙可能有嗎?為了打點迎春房裡的丫頭,她不得不把自己的棉衣典當了;喜鸞和四姐兒在賈府住了幾天,也依依不捨,不願意離開,聲稱「等這裡的姐姐妹妹們果然都出了閣,橫豎老太太、太太也寂寞,我來和你做伴兒」,卻被尤氏和李紈的一句話打發了:「姑娘也別說呆話,難道你是不出嫁的?這話哄誰呢?」
旁人家的小姐都享受不到的生活,這些丫頭們卻天天泡在其中。如此優渥的環境,也讓這些讀書不多或者根本沒有讀過書的丫頭們,不可避免地滋生了驕傲的情緒,言談舉止,也不敢避免地任性了起來。
讀者們影響最深刻的兩件事,可能要數司棋潑了雞蛋羹和芳官拿熱糕打雀兒玩了。
按照賈府中的規矩,每個丫頭都有每個丫頭的分例,超出部分要另外算錢。可是,因為怡紅院的丫頭不必遵守這個規矩,司棋便也想破破例。於是,她打發小丫頭蓮花兒,來給自己要一碗雞蛋羹。
沒想到柳家的根本不買司棋的帳,嘮嘮叨叨地說:「就是這樣尊貴,不知怎的,今年這雞蛋短得很,十個錢一個,還找不出來。昨兒上頭給親戚家送粥米去,四五個買辦出去,好容易湊了兩千個來,我哪裡找去?你說給她,改日吃吧。」
蓮花兒也不讓人,伸手就在廚房亂翻,果然翻了十來個雞蛋出來,便說:「這不是?你這麼厲害,吃的是主子的,我們的分例,你為什麼心疼?又不是你下的蛋,怕人吃了!」
兩個人吵架的結果,就是司棋帶著迎春房裡的大小丫頭,怒砸小廚房,柳家的只得摔鍋打碗地蒸了一碗雞蛋羹,命人給司棋送去。司棋也全部都潑在地上了。
一碗潑在地上的雞蛋羹,那個被砸得不像樣子的小廚房,都是司棋張揚的表現。其實,就連探春和薛寶釵,偶然要吃個油鹽炒枸杞芽兒,還另外拿了錢給柳家的。這是賈府的規矩,連小姐們還遵守呢,她一個丫頭,竟因為要破了規矩,而大鬧了一場。
柳家的自然不是什麼乾淨人,她巴結怡紅院的丫頭,也有自己的目的,她自己做不到一視同仁,自然難免被人挑出毛病。論起來,這兩個人都有錯。柳家的巴結怡紅院的人,也沒有了底線,以至於有了芳官拿熱糕打雀兒玩。
本來,是探春房裡的丫頭蟬姐兒,奉了翠墨之命去買糕,正好碰上芳官,芳官要嘗一塊,蟬姐兒自然不肯。柳家的立刻就來巴結芳官:「芳姑娘,你喜歡吃這個?我這裡有才買下給你姐姐吃的,她不曾吃,還收在那裡,乾乾淨淨沒動呢!」
芳官拿了柳家的「孝敬」的熱糕,自己也不吃,掰著打雀兒玩,還氣蟬姐兒:「稀罕吃你那糕?這個不是不成?我不過說著玩罷了,你給我磕個頭,我也不吃。」又對柳家的說:「柳嫂子,你別心疼,我回來買二斤給你!」
當然了,賈府中丫頭們的任性,還不止這兩件事,襲人將賈寶玉轄制的死死的,晴雯「撕扇子作千金一笑」,東小院子裡彩雲和賈環私會,茉莉粉替去薔薇硝,玫瑰露引來茯苓霜,都是這些丫頭們任性的表現。
有那麼任性的主子,再配著如此任性的丫頭,賈府的日子,確實長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