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快樂地「孤獨」和「終老」是個重要的命題。
我們不得不承認,如今很多人的單身都是「迫不得已」。情況無非是愛我的人我不愛,我愛的人不愛我,和根本沒有可糾結的人。因而,如果有一天我們都能心甘情願地單身,會不會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呢?
今天給大家介紹一位單口喜劇人,他叫Daniel Sloss,以直言不諱和直擊社會痛點的表演在歐美喜劇圈聲名鵲起。兩年前, 他一套關於愛情的理論讓45000+對情侶分手,直至今天仍有觀眾請他見證自己的離婚。
Daniel Sloss的個人推特簡介
「我的分手紀錄:分手=45000+;離婚=119+」
當然,把Daniel的風格稱作「低俗」、「三觀不正」的觀眾也大有人在。
誇張的表情,三句不離的粗口,黃暴的話題......這些在單口界很吃香的刺激元素他統統都有,且玩得樂此不彼。他非常擅長把這些「激素」揉捏進愛情、信仰、死亡等嚴肅話題中,形成了一套鮮明的喜劇風格。
今天,我們不妨試試從Daniel的角度看世界,看他如何粗暴解構愛情與死亡。
Daniel那滿是激素的表演,真的只是一頓不過腦的速食快餐嗎?
1.
你離快樂地孤獨終老,只差一套「拼圖理論」
要數Daniel Sloss最著名的段子,莫過於拷問靈魂的「拼圖理論」 (Jigsaw) 。其影響力可謂所及之處寸草不生,所聽之人醍醐灌頂。
在2018年的Netflix單口專場上,Daniel分享了他7歲時從爸爸那兒聽到的人生觀: 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一場拼圖遊戲。
隨著我們長大,基於生活經驗和教訓,我們慢慢把拼圖碎片拼湊在一起,直到拼出最好的圖案。
但情況是,所有人都把裝拼圖的盒子弄丟了,所以沒有人知道要拼的圖案是什麼,我們都在瞎猜。
我們知道,拼拼圖時,當你沒有圖片可供對照,最好的辦法是從拼圖的外圍或四個角開始。在Daniel的拼圖理論中,這四個角通常是家庭、朋友、興趣愛好,以及工作。顯然,隨著生活的深入,你會適當地改變一些拼圖碎片的位置,這樣逐漸拼湊出外圍。
「那麼圖案的中心是什麼?」Daniel問爸爸。
「伴侶碎片。」爸爸回答說,「有一個完美之人,你們素未謀面,ta會憑空出現,正好完美地填補了你的生活,使你的人生完滿,就像你媽媽於我的人生一樣。」
爸爸的這番話乍一聽很是甜蜜,既有哲理,又充滿愛意。但對於7歲的Daniel來說,他聽到的卻是: 如果你單身,你的人生就不完整了。
我們身處的社會無時無刻不在灌輸這一理念。
熒幕上,每位迪士尼公主都有愛她的王子,每部影視劇裡都有一位不明所以的單身主義者,到結尾忽然領略到愛情的真諦。不知道何時起,Happy Ending (完美結局) 等同於「我追的CP在一起」,幾乎變成了所有人的觀影信條。
而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從小被告知「離婚」是個需要迴避的敏感話題,離異人士則永遠逃脫不掉「私生活有問題」的嫌疑。
Daniel說, 所有關係的外表都應該是完美的 ,這是我們被潛移默化的價值觀。因此,當世間萬物都指向美好的愛情時,有的人就會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錯誤的人,錯誤的碎片,一股腦全塞進自己的拼圖裡。
即使明知不合適也毫不在意。
" Because we'd much rather have something than nothing. (因為我們寧有勿缺。) "
如果不合適,那就挪開「愛好」碎片好了;還是不合適?那還可以挪開「工作」、「朋友」......人們就這樣一直挪一直妥協,直到有一天終於意識到,正是那塊伴侶碎片,讓自己原本構想好的的拼圖面目全非。
這個星球上的每個人都和你一樣,
深沉,複雜,與自我。
他們同樣花了過去的人生去拼湊自己的拼圖,
你不能指望他們突然放棄自己的拼圖而去成就你的,
正如你也不想放棄自己的去拼湊對方的。
靈魂拷問二連擊
Daniel在質問的,是社會對愛情的過度臆想。
正因為每個人都是獨立且複雜的個體,所以擁有一段完美互補的愛情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我們早被洗腦了關於愛情的各種美好,以至於情感中的妥協自我和讓步生活變得那麼順理成章。
「我們把浪漫這個概念浪漫化,它成了一個毒瘤。人們喜歡『愛』這個概念本身,勝過喜歡和他們交往的人。」
你愛的不是對方,而是被「絕美愛情」授權的浪漫行為和社會目光。 有了愛情,就可以做這個做那個,有了愛情,就可以被旁人羨慕。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社會把愛情安置在了一個過高的位置。
在理解並尊重個體的複雜性後就會明白,「拼圖理論」不是在鼓吹所有人拒絕愛情,而是在呼籲大家理智對待。只有接受人間關係的不完美,承認我們都是自我的人,多年後你才不會對著那幅面目全非的拼圖後悔。
很多人因為難忍孤獨而渴望愛情,但其實學會獨處才是找到真愛的第一步。只有在充分了解自己並愛自己後,你才會知道別人應該怎麼愛你。 可現實是,很多人還不知道怎麼愛自己,就幻想會有人來替你來好好愛你。
記住,我們都弄丟了拼圖的盒子,每個人要拼的圖案都不一樣。唯一確定的是,拼圖中心是塊名為「幸福」的碎片,而那塊「幸福」,除了愛情以外還有很多別的選擇。
所以下次再遇到難以退讓的分歧時,就果斷地丟掉那塊「伴侶」碎片吧。
不知道哪兒來的數據,但不妨礙它拷問靈魂
2.
人都有一死,怎麼就不能談「死」風生了?
現在,我們解決了文章命題中「快樂地孤獨」這一部分,那麼,要如何「快樂地終老」呢?這其實是在問我們面對死亡的態度。
在單口專場《Dark》中,Daniel提及他有一個妹妹,但誰都沒有預料到他的妹妹是名腦癱病人,並在Daniel九歲時去世了。
我父母都在家,沒有工作,
分布在蘇格蘭各地的叔叔阿姨來了,
外公外婆爺爺奶奶也來了,
但唯獨沒有Josie(Daniel的妹妹)。
就是那個時候,媽媽告訴我Josie去世了。
死亡,大抵是我們生活中最禁忌的話題。
人們對死亡的恐懼滲透在生活的細枝末節——在東方,我們認為「4」是不吉利的數字,忌諱把筷子插在飯裡,避免用紅筆寫人名;在西方,人們不喜歡13號的星期五,不舉辦13人的聚會。
這一切的小心翼翼,都因為我們無比看重生命的意義。不過,一直把死亡端著蓋著,它就不存在了嗎?
在妹妹去世的兩周後,Daniel重新開始上學。他發現身邊的老師同學都十分小心地對待他,例如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妹妹」二字,在體育課把他選為第一名等等。這一切都太反常了,反而讓他更清楚自己失去了妹妹。
「有些東西變了,我迫切需要其他東西保持現狀。」
在經歷過這一切後,Daniel認為,如果身邊有人失去親友,對待他們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常態。所以,當他的好友失去父親後,Daniel依舊會講不合時宜的笑話,因為那是他們原本的相處模式;朋友要是真生氣了,就心甘情願當個出氣筒。
「這很重要,態度惡劣,心地善良。」
面對臺下屏息的觀眾,Daniel表示,他很清楚大家的同情都是出於好意。只是,這份好意雖然能把當事者裹起來,但並不能幫他們更快地渡過痛苦。
18年後,把妹妹的離世寫進自己的喜劇表演,是Daniel紀念她的一種方式。也許,用笑聲坦然對待死亡,就是讓死亡不再那麼悲傷的一種打開方式。
以上是對待他人死亡的一種態度,那對待我們自己的呢?這恐怕是個更難以豁達的事情。
蔡康永曾在綜藝節目中提及過一位好友的非典型葬禮。他的友人認為,人生是一場盛大的party,雖然自己要先離場了,但不希望全場因此而放下酒杯、關掉音樂。所以,大家按她的要求把葬禮舉辦成了一場彩色的告別會。
這無疑提供了一個看待死亡的新視角—— 除了到達終點的恐懼,死亡可以給我們帶來一點積極的東西嗎?
其實近幾年來,英美日韓流行起了一個非常不吉利的儀式——「生前葬禮」。顧名思義,就是在「主角」活著的時候舉行一次葬禮。這其中對待死亡的態度,就與蔡康永好友的「歡樂版」葬禮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起初,舉辦生前葬禮的人多為知道死期的絕症患者,現在逐漸被更多普通人接受。在2018年的話題日劇《人生刪除事務所》中,就出現了「生前葬禮」的情節,可見這個現象已經逐步從冷門走進大眾視野。
(《人生刪除事務所》中的生前葬禮片段)
通過提前舉行葬禮,葬禮主角可以自己把控儀式環節和氣氛,也可以聽到親友們想說的話。這雖然是一個圍繞死亡展開的儀式,卻在鼓勵大家珍惜身邊人,把每一天當成最後一天那般真誠地活著。
在熱播韓劇《鬼怪》裡,地獄使者曾對19歲的恩倬說:「9歲的人能死,10歲的人也能死,這就是死亡。」
是的,死亡大概是這世上最不公平,也最公平的設定。我們都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麼時候,以什麼方式告別世界,所以提前做好告別的準備,就是讓死亡少點遺憾的方法。
死亡可以奪走生命,但不能束縛我們對待生命多樣的情緒。 Daniel的玩世不恭和蔡康永友人的灑脫,也許就是通向「快樂終老」之路。
今天談論的「孤獨」和「終老」,在世俗視野裡或多或少都背負著消極的意義。
事實上,許多批評Daniel Sloss的聲音就是認為,他的表演在「放大負面」,把所有東西推向一個陰暗的角落,並肆意譏笑。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你也可以說,他在把常年藏在陰暗角落的東西扯到聚光燈下,吹走那層厚厚的灰塵,給你展現它原本的模樣。
你當然不必按照Daniel說的來實踐人生,你也完全可以反駁他的言論。但我覺得,當你下次再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時,Daniel那出其不意的處世態度,沒準能成為你反擊生活的一劑「激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