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見習記者 柳依然 通訊員 陳思鈺
「怎麼樣,最近身體如何?」這是個陰天,空氣泛著寒意。李佳穿著灰白色的羽絨服,站在杭州江幹區某社區的小路上,操著一口杭州話,與路過的一對夫妻聊天。
夫妻倆已過中年,微微發福,圍著李佳很是熱情。
「女方身體不好,男方是肢殘人士。他們是低保戶,在這裡也住了好幾年了。」告別了兩人,李佳向我解釋。
一旁的3幢和10幢兩幢單元樓,是政府的廉租房,裡面住著一百多戶低保家庭,有的殘疾、有的重病。
作為這個社區的幫扶救助員,李佳的工作就是為他們爭取社會救助。
從2014年李佳遇見他們之後,他們之間的故事已經延續了7年。
在杭州有很多和李佳一樣的幫扶救助員,僅江幹區就有177名。
這個冬天,我們走近了他們。
1】被扔過酒瓶,被罵過……但更多的還是「謝謝」
這是李佳例行上門訪問這些特殊人群的一天。對於一些獨居的重病者,社會幫扶員需要經常上門,才能了解他們的身體狀況並幫忙救助。
「李大哥,買好菜了?酒要少喝,對肝不好。」在10幢單元樓的階梯前,李佳對著一位提著菜籃子的大伯喊。大伯熟稔地回應李佳的問好,語氣就像對待多年的老熟人。
「你們關係很好嗎?」
「『有困難,找李佳』,反正他們都知道我。」李佳笑。
但一開始並沒有這麼順風順水。
李佳入職的第一周,下班前10分鐘,一位中年男子氣勢洶洶上門要一千元救助金。他已經上門好幾天,但這一千元不在政策救助範圍內。老人見狀,買了兩瓶白酒一包花生,坐在社區門口喝了起來。
「那幾個小時裡,我和他聊天,和他心平靜氣講政策。談心的時候有,他罵人、鬧起來砸酒瓶的時候也有。他的態度很強硬,就是想要一千元。我們也很堅決。之後也許是被我們苦口婆心感化了,他再也沒有來鬧事。」
上門求助的人,有些一個勁訴苦;有些開口就罵人。在崗位呆了七年,什麼樣的人李佳都見過,他說他都能理解。
「他們大多數人文化水平不高,有時候不能講邏輯。但確實生活都不如意。」這是李佳多年工作總結的經驗,「日常生活中你真的關心他們幫助他們了,慢慢他們就都能理解了。」
更多時候,生活困難的住戶都知道是誰為他們爭取保障,有誰在關心著他們。如今,李佳的辦公室前掛滿了感謝的錦旗。
李佳又開心又苦惱:「我讓他們不要送了,這做一面旗子也得花錢呀。」
最上面的一面錦旗是還是今年七月掛的,是受助對象王大伯囑託鄰居送的,上書「真情助人,扶危濟困」。王今年因重病無法治療去世,在他生前,一直是李佳幫助他就醫、負責到了他生命最後。
每一面錦旗背後都有一個故事。聽到「謝謝」兩個字的時候,是李佳最開心的時刻。
2】我們可能是世界上,最了解他們的人了
大多數重病者並不喜歡去醫院,有些規定病種的特效藥不在醫保範圍內。
「去年除夕,我送過一個大伯去醫院。當時我已經下班了,他倒在小區門口,崗亭的保安給我打電話,我匆忙打了車把他送到了醫院。」李佳講了一個故事。
這是59歲的孔大伯,他在醫院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大年初一卻自己跑回了家。社區再次將他送往醫院,孔大伯又跑回了家。
「他覺得自己沒病,醫藥費又費錢,不肯住院治療。天多冷啊,他就躺在家裡。我讓每天值班的社工都過去看看他,給他買點粥和餛飩,也告訴晚上值班的保安不要關他的門。至少得保證兩小時看一次。」
直到大年初六,社區書記前去查看情況的時候,發現他陷入了昏迷。察覺情況不對,李佳直接撥打了120,坐著救護車陪同老人去醫院。
醫院一開始提出「沒有家屬」,李佳回了一句:「我社區不是來人了嗎?」
化驗、檢查、付費、搶救……醫藥費來不及報備,李佳就先行墊付了兩千元。最後人搶救回來了。
「病危通知單下了三張。醫生說,再晚一點送過來人可能就沒了。」時隔快兩年,李佳回想起來仍然很慶幸。
幫扶救助員的確是在「用腳步丈量民情」。居民們平時在做什麼、身體狀況怎麼樣,這些信息都要通過切切實實的觀察和詢訪獲得。
誰誰晚上又喝酒了,誰誰家裡養了一條狗……傾聽、走訪,再判斷信息真偽:「這些聽來的內容說起來像個玩笑,其實我們的工作應該是最接地氣的。」
在政策允許範圍內的「活學活用」,是社工的必修課。大多數時候,申請救助的困難人群並不知道自己能得到多少幫助,也不知道自己需要哪些材料。
這時候,李佳就會和他們說明情況。聽了解釋以後,所有人也都能認可。
「我們要提前看問題,每個人都是一個個案。根據他們情況的變化制定不同救助方案,爭取最大限度的救助。這個層面上,我們可能是最了解他們的。」李佳說。
3】這份工作不僅有溫度,更是「熾熱」的
其實李佳決定在社區工作的理由很簡單——離家近,只是他想也沒想過會當一個幫扶救助員。社區情況複雜,工作量大又千變萬化,基本什麼都得會一點。工作七年,身邊的社工有留有走,但李佳堅守了下來。
有些工作很瑣碎。
「你是沒看到過,有段時間夏天遛狗的時候,一下子衝出好多條。」李佳描述了這麼一個場面。
這是小區裡養狗最「狂」的時候。狗多了,造成了幾起咬人事件,社工居民都深受其擾。
有時候也會被誤會。
「有些人看病的時候,醫保使用出現了違規問題被凍結,他們拿不到救助,就非得說是我把他們卡住了。」
但現在提起這件事,李佳也不氣了:「現在想想我做好應該做的事,問心無愧了就好了。」
但這份工作更是「熾熱」的。
「有時候加個班,就能把他們的事情辦好。於我可能只是工作的一部分,但對他們來說可能真的是萬分緊急的事情。」李佳說。
譬如為幫助屋內火災、帶著五歲孩子的王大姐走出困境,李佳第一時間向街道申請啟動民政臨時救助「救急難」先行救助程序,當天就把一筆救助款交給了王大姐。
譬如為幫助精神三級殘疾且患有神經性梅毒的倪師傅,在李佳的溝通下,倪師傅受益於江幹區臨時救助政策,大大減輕了看病的負擔。
「我的工作是有溫度的,或者說不僅僅是溫度。它更應該是『熾熱』的。」李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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