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期貨日報網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慌慌光陰,無可奈何的東西太多了,好在煩惱之外,也總會有有趣的事情為生活鑲起好看的珍珠。像一件呆滯的做壞了的衣服,領口袖口嵌上幾粒珠子,或者配一串珍珠項鍊也好,立即就靈動溫婉起來。
荒寒歲月裡,張岱的《湖心亭看雪》就是這樣的一粒珍珠,廣為人知、人喜。天寒地凍,湖心看雪吃酒,痴不痴呢?時間,人心,給出了答案。一百多字的小文裡蘊藏著天地大美,人生樂趣,三百多年前的事擱如今還是明珠璀璨。
「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是日更定矣,餘拏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餘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緩緩讀來,一幅清美明朗的畫卷在眼前打開,喜愛忍不住,一直嘖嘖讚嘆,拍案叫好。
景美是因為看景人的心境好,而景美也只是引子,遇上志趣相投的人才是關鍵——「到亭上,有兩人鋪氈對坐,一童子燒酒爐正沸。見餘,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餘同飲。餘強飲三大白而別。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說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舟子」的喃喃畫龍點睛,自是雅人深致,一份懂得,趣味迴旋。而世俗的眼裡揉進了塵沙,也難怪會說在冰天雪地裡看雪吃酒的人痴傻。張岱這個人就有趣在這裡,他借俗還雅,又見雅致的和氣、世俗的可愛。
《王子猷雪夜訪戴》也是非常有趣的事,亦廣為人所喜。事情是這樣的:「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常人看來,這王子猷似乎也這麼痴傻,大雪天的夜裡,突然想念好友,說去就去,乘小船,一路上也別管多難走,好不容易到友人門前,也不去見見,敘敘冷暖,轉身又返回了。俗氣一點說:「圖啥呢?」王子猷卻自我感覺良好,乘興而行,興盡而返,這就是最大的收穫,足以。率性,灑脫,拿得起放得下,所以有趣。
誰的生命裡不落幾場雪呢?誰又能一直順風順水?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雪花簌簌落,徹寒清寂外,還有梅花緩緩開,是別有姿態的人間大美。這才是好玩有趣的事,不是平鋪直敘的乏味,而是曲曲折折,山窮水盡柳暗花明後的一個舒朗的笑容。
「三隻牛吃草,一隻羊也吃草,一隻羊不吃草,它看著花。」天大地大,野草蔓延,蒼蒼茫茫,風吹草低,這是民國老課本裡的幾隻牛羊。那隻看花的羊惹人喜愛,它有閒情,是一隻有趣的羊。
世上的生靈,填飽肚子是本能,也是重要的,只有吃飽了、穿暖了,才得以生存。生存是不易的,這種不易是因為要戰勝慾念,飽了要更飽,暖了要更暖,所以衍生煩惱,不如意,不順心。然而,在生存之上保有一顆看花的閒心是難能可貴的,最起碼是有幾分豁達的,知道適可而止,欣賞這個世界的美。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常想一二。勸人也自勸,把有趣的珍珠鑲嵌在苦辣酸甜的生活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