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八日,晴
貓走失是在一個夏天的早晨。
那天我幽幽醒來,沒有一如既往的叫聲。我去了趟廁所、又去廚房轉了一圈,最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我環顧不大的房子。那天朝陽如炬,透過沒有窗簾的窗戶照進室內,可以清晰的看到空氣中飛舞的塵埃,不得不說那是一個好天氣。
我的床鋪依然凌亂。書桌上散亂的書籍和稿紙之間穩穩地放著一隻菸灰缸。菸灰缸上面架著一支點燃的香菸,煙氣上行,直直地向上,在天花板處炸裂開,消散於無形。筆記本電腦似乎一夜未關,屏幕是黑的,只有電源燈一開一閡,像是在呼吸。
我感到迷惑。
我向前拿起煙吸了一口,菸草味道覆蓋舌頭,讓我感到辛辣的沉悶,有種粗糙的質感。我不知道這是什麼牌子的煙,菸灰缸裡都是這個牌子的煙,我以前一定很喜歡它。它叫什麼來著……?
我有些焦躁。隨手從散落的書堆裡抄起一本書。嗯。白色封皮,很重。我努力辨認書上的字,失敗了。我回憶不起書上的內容,也難以理解每個字與段時間的含義,可我有種莫名的親切,我以前一定很喜歡這本書,可它講了一個什麼故事來著……?
我不禁覺得好笑。這是我自己家呀,我在焦躁些什麼。
客廳中間立著一把灰色的搖椅。我一屁股坐上去,差點跌倒。低頭一看,椅子腿斷了一根。是什麼時候斷的呢?為什麼斷呢?說來很奇怪,我坐在這隻椅子上居然有些陌生的感覺,我一定不常坐這把椅子。
啊!這種感覺真是讓我感到新奇又恐慌。我置身家中卻像是一個局外人。每個地方、每個角落都有我留下的痕跡,但我卻無法感受到它們,好像一夜之間一切都變得陌生起來,好像我靈魂出了竅,重新體驗我曾經熟悉的生活。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和胳膊,有很淡的香水味。它讓我想起一個姑娘,她似乎曾在我枕邊醒來,我記得她的頭髮,她身體的觸感和柔軟,我絞盡腦汁卻回憶不出她的臉,但想起她給我帶來一種激動和安穩,我和她之間一定存在愛情。我想不起來……?
七月二十日,晴
今天有一群人來拜訪我。他們高聲叫出我的名字,嚷嚷著要帶我去看我最喜歡的電影。我一點都想不起來我有什麼喜歡的電影,我也不知道這些人與我的關係。但他們一路上大笑著說著我和他們之間的糗事,讓我覺得我一定認識他們。他們是誰呢?我只能禮貌地笑笑,他們一定覺得我很失禮吧。
七月二十一日,晴
我開始失眠了。
七月三十一日,陰轉雨
我喜歡上了喝酒。每天都要找些藉口去喝一點什麼,我想這能讓我早些入睡吧。
八月十八日,晴
我終於慢慢可以記起東西。我記得我最喜歡的是「紫樹」牌香菸,那種廉價的口感是我心頭所好。那本白皮書,我看清了。它是翁貝託·埃科寫的《玫瑰的名字》。「昔日玫瑰以其名劉芳,今人所持唯玫瑰之名。」原文是希伯來語,神神秘秘的。
我似乎和我的朋友吵了一架。當時我坐在沙發上,他坐在那隻棕色的躺椅上。那場爭吵一定很激烈,我把躺椅砸壞了——原來躺椅就是這麼斷的——我一直沒有再見過那位朋友。
至於那個姑娘,我回憶不起來。我盡力了。
八月二十日,晴
我的貓回來了。
他一如既往的舔著毛,團在我肚子上。
八月二十七日,多雲
這真是新奇的體驗。這段時間像一個夢。我得快點兒醒來,很新奇又痛苦,我不能再這麼耽誤下去了。今天早點兒睡吧?
八月三十一日,晴
我的貓走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