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採認為「小孩」體現著沒有被既定價值左右和人為分判所約束的純潔:「小孩是純潔,是遺忘,是一個新的開端,一個遊戲,一個自轉的車輪,一個肇始的運動,一個神聖的肯定。」
基於此,韓國電影中「兒童」的形象也是自然人性的象徵,例如《流感》中的美日和《釜山行》中的秀安,體現了自然人性中的「憐憫心」。《寄生蟲》中,多慧和多頌體現了自然人性的無分別性。
多慧愛上貧窮的基宇,一方面是為了彌補缺失的關懷,另一方面說明在她的觀念中沒有形成貧富差等,在這點上她與父母不同。「氣味」在《寄生蟲》中是下層人的象徵,樸社長通過「氣味」判定人的階層,樸太太也因為司機金基澤的「氣味」而面露不悅。
多頌的觀念中沒有與「氣味」相連的社會分層概念,當發現司機、管家和 「傑西卡」有著同一種氣味時,只是天真地說出自己的新發現。
隨著歷史的發展和個體的成長,理性逐漸被開發,繼而產生分別心,意識到好壞、貧富、善惡的差別。理性是人類獨有的「潛能」,只有人類能用理性思考自身的存在和叩問人生的意義。
歷史上的「軸心時代」將思考延伸至意識的邊界,奠定了人性中的尊嚴、道德等崇高價值觀。20世紀始,科學界實證主義和工具理性興起,影響到人的思維方式,導致人生的意義被剝離,古典人性中崇高的價值被消解,自然人性中的善與美被遮蔽。
「現代人漫不經心地抹去了那些對於真正的人來說至關重要的問題。只見事實的科學造成了只見事實的人。」隨之而來的是人的物化、人與人關係的異化,整個社會崇尚消費主義、金錢至上的原則。
存在意義的剝離導致「單向度的人」,人與人關係的異化導致與他人的對立和「寄生」現象的產生。
影片中富裕的樸氏夫婦缺乏更高的精神追求和人道主義關懷,他們囿於自我的家庭和階層,缺少對他人的同理心。他們的「善良」流於表面,掩蓋著虛偽與利己。
樸氏夫婦做事的出發點在於「對己有利」,他們會精準地衡量所聘用的每一個人的「價值」。他們並沒有把身邊的人當成與自身平等的個體,而是將其視為「不能越界」的僱傭者。
「美國貨」在劇中象徵著上流與高端,樸太太喜歡給兒子買美國貨,不論印第安裝備還是帳篷,就連基婷偽裝的芝加哥藝術理療系留學生「傑西卡」也為其爭取到高昂的鐘點費。
金基宇一家人正是抓住樸氏夫婦的這一弱點來步步逼近,從而實現他們的「寄生」計劃。貧窮的金家為了物質而喪失道德底線,他們不斷擴充自身多餘的欲求,視樸家為金錢的化身,獲利的源泉。
基宇最先通過偽造名牌大學文憑進入樸家,隨後基婷扮演的「傑西卡」獲得樸太太的信任,接著用計除掉前任司機,並通過「信任鏈條」引薦金基澤。最後,忠淑靠一張「高端」家政明信片成功上位。
影片中人與人之間的對立與冷漠不僅體現在富人與窮人之間,而且體現在窮人與窮人之間。金基宇一家人與雯光夫婦形成利益衝突,為了獲得在豪宅中的「寄生權」,兩個家庭無法共存,在相互的爭鬥中雯光被誤殺,這一事件導致雯光丈夫內在人性的徹底喪失。
除了多慧和多頌,影片中的每個人都異化為盧梭所謂「墮落的動物」,在當下生存的境遇中遺忘了內心的道德律,丟失了生而為人的尊嚴,就連原始存在的「憐憫心」也遭到現代化工具理性的克制與擠壓。
如此便加劇了社會環境的惡化:富人偽善,窮人狡詐,弱者卑賤,強者貪婪。這樣的環境反過來又會塑造人性,可以預測未來的多慧就是現在的樸太太,樸社長就是長大後的多頌。
這種惡性循環使人與人之間原本溫情的連接被異化為相互的「寄生」,為了各自的利益損害他者,導致仇恨與衝突的產生。為了解決這種現代性的人類生存困境,應該尋求人際間從「寄生」到「共生」關係的範式轉變。
想了解更多精彩內容,快來關注白某觀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