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果果
凌晨兩點多，老趕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杯茶，熱氣早就沒有了，茶水已經涼了。寂靜的夜，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地上，零零散散，影影綽綽。
臥室裡，老伴輕微的鼾聲均勻地響起，老趕毫無睡意，呆坐在椅子裡，兩隻眼睛空洞地盯著地上的影子。今天，是老母親的生日，而她老人家，已經走了兩年了。兩年，老趕在黑暗中伸出兩根手指，像是在提醒自己，又像是在紀念母親。
以前，每年母親過生日，他都會親自下廚為母親做一碗長壽麵，放上兩個雞蛋，寓意著長命百歲。他最喜歡坐在母親對面看她吃麵，母親一邊吃，一邊滿意地點點頭，滿含笑意，滿含溫馨。這幾年，他覺得自己有些孤單了，時不時想起母親，尤其在她生日的這一天。
不知不覺，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老趕抬起手，用手背擦掉了流到下巴的淚水，老了，自己也上了年紀了，這輩子多知足啊，孩子們都很孝順，對他和老伴都是無微不至的關懷，還經常給他買些小糕點。他喜歡吃甜食，母親也喜歡，尤其是奶油蛋糕。
窗外的風聲呼呼作響，吹的地上的影子也跟著晃悠起來，老趕想起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也是這樣一個有些涼意的季節裡，瘦小的母親牽著他們姐弟三人到姥爺家裡去吃飯，那個年頭，吃飯都困難，母親硬是把三個孩子養大了，自己永遠是瘦瘦小小的樣子。
每個有風的日子母親都很少出門，這種天氣她就坐在家裡做鞋，那種黑色的布鞋，後來顏色漸漸豐富起來，大多都是用破舊的衣服或是被子的面料做成的。這些年來，沒有任何一雙鞋能比母親納的千層底更舒服，就是到現在，老趕還保留著一雙黑布鞋，儘管已經很破舊了。
「我多想再給您做碗面啊！」老趕嗚嗚哭出聲來。不一會兒，臥室裡的老伴披著衣服出來了。「老趕，你這是咋了，也不睡覺，連燈也不開。」老伴沒開燈，就著月光走到了他的身邊。「今天是娘的生日。」他抹了一把淚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能有這份心，她老人家肯定很知足。」老伴伸出手攬住了老趕的肩膀。
「趕緊去睡吧，在這坐老半天了吧，你也快七十的人了，娘知道了肯定也不好受。」老趕低頭嘆息了一聲，「年齡再大在娘眼裡都是孩子，」他吸了吸鼻子接著說：「每年給娘做的生日面都給我留一個雞蛋，現在再也沒有了……」
老伴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麼都沒說。兩個人就這樣，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在昏暗的堂屋裡靜默著。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老伴連著打了兩個噴嚏，老趕拍拍她的手：「你去睡吧，我再坐會兒。」
老伴點點頭，給老趕披了件衣服就去了臥室。她最明白老趕的心情，當初婆婆含辛茹苦帶大了三個孩子，這輩子總是樂樂呵呵，再大的苦都是放進心裡，這些年又是和他們生活在一起，感情特別深厚。
她能理解老趕現在的心情，就讓他在那安靜地坐著吧。她的腦海裡出現了母親瘦小的影子，出現了她吃麵時的滿足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