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想變成你,見你所見,愛你所愛。
吸血鬼是萬聖節上最經典的形象之一,而吸血鬼的鼻祖最廣為流傳的說法,就是德古拉伯爵。
加裡·奧德曼在《驚情四百年》中的扮相是最經典的德古拉形象之一
在1992年的電影《驚情四百年》中,德古拉是15世紀羅馬尼亞的一位大將,臨危受命參與保衛基督教的戰爭。不料就在他獲勝之時,他的妻子聽信謠言以為他已戰死,悲痛之下投河自盡。
德古拉的愛人由薇諾娜·瑞德出演/電影改編自愛爾蘭作家布萊姆·斯託克於1897年創作的小說《德古拉》。小說出版後旋即風靡全球,「德古拉」也成為了吸血鬼之父
班師回朝的德古拉看到的竟是愛人的屍體,所以他遷怒於上帝,轉而投身邪惡勢力以吸食鮮血為生,成了一個擁有不死之身的吸血鬼,在人間一蟄伏就是400年。故事輾轉到了1897年的倫敦,德古拉的妻子已轉世成一個叫「米娜」的家庭教師,一場關於「愛」與「救贖」的大戲即將上演。
詭譎如巴洛克油畫的色彩只是電影的敘事手法,難掩內裡湧動的柔情
旖旎的華服,精緻的髮髻,來自日本的服裝設計大師石岡瑛子,與執導了《教父》的導演科波拉一起打造了這無與倫比的愛情幻境,《驚情四百年》也斬獲了1993年的奧斯卡最佳服裝設計獎。
石岡瑛子與科波拉/石岡瑛子的實力有目共睹,她曾擔任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服裝總設計師
今天我們就來聊聊這部電影中的服飾,看看來自東瀛的服裝設計師,與西方經典的吸血鬼主題,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
400年滄海桑田,天地已換了好幾個人間。一場由瑰麗華服搭建起來的冒險之旅,即將開始。
情迷19世紀末
世間所有美與愛的化身米娜,由初出茅廬的薇諾娜·瑞德扮演。19世紀末轉世到維多利亞時代的她,全然不記得400年前那個為德古拉殉情的自己。
電影開頭在閨蜜露西家中看書的米娜,是全劇少有的恬靜時刻。那時她一心想著要和未婚夫完婚,哪裡曉得有一個吸血鬼找了她400年
日間米娜穿著當時流行的巴斯爾式長裙,就像從詹姆斯·提索的畫裡走出來的一樣,從上到下都是一絲不苟的精緻;到了夜間就換成了略敞口的寬鬆款,又神似拉斐爾前派裡的女主角,平添一絲風情。
(左)米娜穿著1870年代流行的巴斯爾長裙,因臀部誇張的裙墊而著稱
(右)詹姆斯·提索的經典作品《伴娘》(1885)中,女主角就穿著同款巴斯爾長裙
夜幕降臨,米娜換上了寬鬆的敞口長裙坐在花園裡讀著未婚夫的來信,美得就像是拉斐爾前派的女主角。
英國19世紀末拉斐爾前派代表畫家,但丁·加百列·羅塞蒂就很愛描繪穿綠衫的女子/油畫《白日夢》(1880)
倫敦街頭,頭戴小帽、穿一身鼠尾草綠套裝的米娜的驚鴻一瞥,更讓德古拉與萬千影迷覺得,400年的等待值得。
「我跨越了時間的瀚海來找尋你。」 ——德古拉對米娜的表白
鼠尾草綠是維多利亞時代,中產階級女性最常見的衣料顏色,符合米娜家庭教師的身份
德古拉也在美絕的米娜面前現出了全劇最清醒克制的一幕:西裝三件套配高頂禮帽,戴著皮手套的手中握一根翼形龍頭雅杖。只是夾鼻眼鏡後的雙眼有些慌亂,長發也顯得過時了。
400年的等待只求這一回眸
德古拉出現在倫敦街頭時攜帶的手杖,頂端的翼形龍頭雕飾和他的家徽如出一轍
德古拉曾在火漆上印下家徽,正是翼形龍頭圖案
不過在「吸血鬼」題材裡,唯美只是一部分,最能體現服裝設計師石岡瑛子妙思的,還是那一襲魅惑又危險的紅。
那如血液般湧動的紅色,連至真至純的米娜都能蠱惑
詭譎多變的「紅」
「紅色是最難駕馭的顏色,卻也是最具表現力的顏色。」—— 石岡瑛子
石岡瑛子脫掉了德古拉常見的黑色鬥篷,以一身絳紅色長袍取而代之,讓他成為在城堡中飄蕩的恐怖幽靈。
(左)盤踞在城堡裡的德古拉伯爵,最愛披紅袍示人
(右)石岡瑛子手稿/400年前德古拉還是將軍的時候,出徵的鎧甲就是紅色的,上面的紋路好似人體的肌肉走向,打造出一個嗜血的將軍形象
石岡瑛子和她設計的武士頭盔/她擅長用大面積高飽和度的色塊,打造出一個陰鬱華麗的吸血鬼世界
紅色在石岡瑛子手中總是有著複雜的寓意。米娜的閨蜜露西,一出場就是一頭火紅的捲髮,她的輕狂大膽與米娜的沉穩端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每次發狂時也是一身紅。
露西(左)就在一襲紅裙的包裹下,在癲狂中耗盡生命
而米娜唯一一次身著紅裙,便是在與德古拉私會時。喝下一口苦艾酒,陷入迷醉的她終於回憶起自己400年前投河殉情的往事,重燃對德古拉的錐心之愛。
「我想變成你,見你所見,愛你所愛。」——米娜對德古拉的表白
意識到自己是德古拉之妻轉世的米娜,一改以前溫婉保守的形象,四分之三長的袖子與開放的領口昭示著她的轉變。
(左)石岡瑛子手稿(右)米娜紅裙下的白色內襯
除了顏色,電影裡的服飾另一重要元素,就是「動物聯想」。
人也不過是動物
《驚情四百年》裡的「動物」,還包括上古神獸「龍」。
德古拉的那件紅袍上,繡著他的龍紋家徽。「龍」在中國享帝王之尊,在西方卻是邪靈的化身。石岡瑛子堂而皇之地讓德古拉把龍穿在身上,既點明了他前世的高貴地位,又暗諷德古拉今生作為吸血鬼草菅人命的陰暗面。
德古拉的龍紋紅袍
米娜的好友露西身上的動物暗喻也不在少數。她那件薄荷綠晚禮服上纏繞青蛇,點明了這個角色的情色意味。她在舞會上送往迎來3位男賓,早已是世人眼中的浪蕩女。
石岡瑛子的設計稿與裙上的刺繡細節
同樣是綠色系衣服,但露西(左)身上的蛇紋加持了她的放蕩感
還有露西那件蔚為壯觀的婚紗禮服,設計靈感來自澳大利亞荷葉邊蜥蜴。緊緊包裹脖子的寶石頸鏈仿佛在提醒露西,不要將脖子暴露在吸血鬼面前;巨大的衣領給人切割的錯覺,預示了她身首異處的結局。
(左)石岡瑛子手稿
(右)婚禮上即將被斬殺的露西
瘋過狂過,愛過恨過,電影終於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迎來了結局。
是要前世的愛人還是今生的丈夫,是要過平凡的人生還是要化身吸血鬼追愛,米娜即將做出抉擇。
愛比死亡更強大
電影的最後,德古拉選擇放下執著,迎接真正的死亡。彌留之際他聽到了自己愛了400年的女人輕喚他「吾愛」。縱然只有一瞬,但兩人終於徹徹底底地找回了那失落了4個世紀的愛。
米娜也甘願被德古拉咬變成吸血鬼,只為兌現之前的承諾:「見你所見,愛你所愛」
這一幕中,米娜褪去了維多利亞時代的衣衫,換上了中世紀風格的立領天鵝絨長裙,仿佛做回了400年前德古拉的妻子。而德古拉的金色長袍,取材於克林姆特的《吻》,呼應電影最後那深情得令人心碎的一吻。
「在上帝面前我終於了解,我的愛讓我們脫離黑暗魔咒。我們的愛比死亡更強大。」 ——米娜
作出抉擇的米娜真正地掌控了自己的人生
(左)德古拉死在米娜懷裡時的戲服
(右)克林姆特的《吻》感動了多少人,就有多少人在電影最後一幕,米娜與德古拉深情一吻時溼了眼眸
德古拉的故事終於在此落下帷幕,可人們對「愛」的探索還在繼續。當我們再次看到倫敦街頭那一襲綠衣的薇諾娜·瑞德時,或許會更加明白張愛玲的那番話: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
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
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好趕上了,
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
唯有輕輕地問一聲:
「噢,你也在這裡嗎?」
—— 張愛玲《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