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張家欣 編輯 | 範志輝
微博粉絲千萬級別的偶像男團，小眾獨立的臺灣搖滾樂隊，風格迥異的兩者，因為"抄襲"兩字被綁定在了一起。
7月2日，偶像男團R1SE小分隊的新歌《媽媽叫你別哭了》被指抄襲臺灣搖滾樂隊草東沒有派對的作品《大風吹》登上熱搜。前者被認為是內地男團標杆，而後者曾獲第28屆金曲獎最佳新人和最佳樂團，《大風吹》更是當年擊敗《告白氣球》拿到年度歌曲的優秀作品。
隨著雙方粉絲罵戰升級、當事人下場回應，一場偶像與粉絲的互動演變成偶像與搖滾兩個圈層的對立。當偶像文化遇上搖滾樂，其中有來自雙方力量的拉扯與對抗，也伴隨著衝突與偏見，這也越來越成為當下文化融合中常見的現象。
R1SE新歌涉嫌抄襲草東
7月2日，偶像團體R1SE小分隊發布了周年團專《曜為名》中的三首新歌：《媽媽叫你別哭了》《粉色閃電》《24HOURS》，三首歌曲的highlight短片也同步公布。文案很酷炫："這張專輯，用摩斯密碼的方式破譯R1SE之名，少年以光的力量撕破黑暗；以搖滾的聲嘶力竭共情所有人，在吶喊中體現溫暖。"
本來應該是粉絲的又一波狂歡，直到由周震南、張顏齊、趙磊三位成員共同作詞作曲的《媽媽叫你別哭了》被指抄襲。據網友分析，兩首歌曲在副歌、和弦走向和歌詞等都有不同程度的相似之處，甚至有人認為，R1SE連"草東的河北口音"都模仿了。
抄襲爭議經微博發酵，討論迅速蔓延到知乎、虎撲、豆瓣等輿論場。豆瓣網友認為是"超低配致敬"，虎撲用戶則認為是"高仿"，並開始編段子："搖滾就聽R1SE了。"知乎問題"R1SE創作小分隊在周年專裡創作的《媽媽叫你別哭了》是否有抄襲草東沒有派對的嫌疑？"，截止發稿前，已有超過18萬的瀏覽數，回答達到234個。
還有說法認為，此次推出搖滾風歌曲，是為了給周震南去《明日之子》第四季當導師做鋪墊，因為節目主題是"樂團季"。
不管怎麼說，看到偶像捲入爭議，粉絲當然急忙趕來控評，飯圈大軍始動，希望質疑抄襲者拿出證據。最終，R1SE成員張顏齊、趙磊相繼發文回應，張顏齊承認"帶著草東的影子"，但"無抄襲內容"；趙磊雖然分享了所謂新歌"創作過程"，但也並非實質性的自證。
當然，這些回應不僅沒有打消搖滾粉絲的疑慮，反而更加激發了音樂圈的不滿。承認有"影子"，強調對草東"老師們"的尊敬，但不承認抄襲，也沒有在宣傳的任何環節提及草東的名字，這在很多搖滾樂迷看來，就是對原創音樂的不尊重。
飯圈VS滾圈，致敬還是抄襲？
質疑聲中，張顏齊"受影響非抄襲""是學習也是致敬"的解釋，再次將討論引向了音樂圈的歷史遺留問題：致敬與抄襲，如何界定？
個中判定，既沒有統一的標準，也沒有相關的法律法規，更多時候是在網民的對罵中不了了之。隨著事件發酵、討論深入，越來越多專業音樂人發表了看法。
Chinese Football主唱徐波表態："你是不哭了，草東哭了。"由此被R1SE粉絲抨擊，憤而公布了一個對兩曲進行速度和音調調整後的混剪視頻，來證明兩曲的相似之處。隨後，音樂自媒體"哎呀音樂"扒出了兩首歌曲的樂譜：
到這裡，討論由情緒宣洩開始轉入擺事實講道理的階段。總的來說，大部分搖滾圈人士並未將《媽媽叫你別哭了》判定為"抄襲"，但基本上認為是"高仿"以及"拙劣的模仿"，紛紛譴責這種做法對原創音樂不尊重，認為其性質惡劣。
《媽媽叫你別哭了》MV的畫面表達，比如對吉他進行拖拽、擺拍，也成為了搖滾粉絲的嘲諷素材。而無論是偶像標榜"原創音樂人"，還是粉絲控評"請尊重原創音樂人""說抄襲請曬出專輯購買記錄"等一系列反擊，在滾圈看來都是有些"可笑"的。除了粉絲佔據主導的微博，R1SE在這場論戰的各個陣地大多處於下風。雖然抄襲與致敬的邊界難以確定，但音樂圈在上、飯圈在下的鄙視鏈卻是確實存在的。
帥氣的臉龐和精緻的妝容，有太多外在粉飾的偶像，某種程度上是缺少音樂內核的。商業流水線製造的商品，本質與注重音樂性、個性表達的獨立樂隊也是不同的。
偶像看中的是吸金能力，是可複製性，《曜為名》這張EP定價12元，在QQ音樂的銷量接近26萬張，光R1SE全球後援會就貢獻了超26萬的收益。從這一點來看，《曜為名》無疑是成功的。但聯繫此次的抄襲質疑，音樂性和商業價值的不對等，某種程度上也加劇了獨立音樂圈對偶像團體的不滿。
在鄙視鏈之下，兩個圈層"跨服聊天"，獨立音樂圈鄙視偶像沒有音樂性，而粉絲也逐漸在被質疑的過程中學會了低調，默默刷銷量，"不給事件增加熱度"。而搖滾樂迷說："沒想到有一天能在熱搜上看見草東"，並非因為與有榮焉，而是包含著一種嘲諷的意味。
說到底，透露的還是一種對以熱搜為代表的飯圈話語體系的不屑。
圈層碰撞、融合陣痛，偶像"變味"的搖滾夢
爭議爆發後，部分搖滾圈人士以阿Q精神自嘲："說明獨立音樂破圈了。"
"偶像不懂音樂"的偏見來源已久，在獨立、搖滾樂迷心中更甚。新褲子彭磊就曾調侃樂隊的友誼是"練習生般的虛假友誼"，這也代表了搖滾老炮兒們對偶像的一貫理解。
鄙視偶像沒有實力，似乎成為一種大眾的"政治正確"。偶像做音樂，大多被認為是玩票，和所謂"原創音樂人"並非等同；偶像去演戲，也不能簡單自稱"演技派"。在大眾看來，唱跳舞曲是偶像的本分，也是所有。
但沒有永遠的小眾，也沒有永遠的主流。隨著音樂市場大多變遷，不同流派逐漸進入大眾視野，也倒逼偶像必須為粉絲提供更加特別、新奇的消費內容。而從說唱、搖滾等有一定大眾基礎，又顯得"很酷"的領域入手，成為偶像工業的適時選擇。
在這種趨勢下，講究高效的工業屬性，有時候會導致偶像在積澱不夠的情況下參與音樂創作，如果把關不足，很容易將"致敬"引向"抄襲"的歪路。周震南、張顏齊、趙磊三人對草東的尊敬或許不假，但只能說還沒能夠將這種音樂風格完全融入自己的創作肌理之中，所以看起來還是別人的東西。
偶像工業是一個龐大的體系，而其走向有時候並非臺前的個體能夠決定的。《媽媽叫你別哭了》能夠問世，肯定有一套審批流程，風險為何沒能及早發現並處理，更是值得行業自省的問題。
此前周震南參加《明日之子》時，使用了韓國說唱歌手BewhY的曲子，節目播出時沒有顯示原作者；NPC成員林彥俊參加《偶像練習生》時的合作曲被扒歌詞抄襲臺灣說唱組合頑童MJ116歌曲《Better Believe Me》……這些案例有的不了了之，有的官方道歉，其實都是偶像工業乃至產業體系的不完善的表現。
在網際網路分眾時代，小眾音樂進入大眾視野，偶像也開始嘗試不同曲風，一方有內容，一方有流量，恰當的合作，其實是可以獲得雙贏局面的。
此前，華晨宇在《歌手》上翻唱草東的《山海》，也讓草東受到了更大規模的關注。《樂隊的夏天》裡頗具爭議的盤尼西林，後來參加偶像競演節目《炙熱的我們》，在節目也說出："搖滾樂也是樂隊，也是團體。"
這或許不是誰違背了初心，也不是誰蹭了誰的熱度，只是雙方都在尋求一個更適合、更好的方式來獲得自己缺少的東西。偶像憧憬搖滾的"酷"很正常，盤尼西林在表演時收穫了一眾偶像迷妹迷弟，R1SE張顏齊也說："迫不及待想做自己的搖滾夢。"
有夢想值得鼓勵，但只有沉澱作品，才不至於讓這份憧憬和熱愛"變味"。
排版 | 安林
本文為音樂先聲原創稿件，轉載及商務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