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紅墨，原名姚庭，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中國閃小說十大新銳作家。作品散見《小說月報》《小小說選刊》《微型小說選刊》等，多次榮獲全國微小說徵文大賽獎，其中《梯子愛情》榮獲「第十七屆中國微型小說年度獎（2018）」二等獎，多篇小小說入選年度選本，被譯介海外。
螞 蚱
文/紅墨
溝渠邊。狹長的草葉子上棲著一隻螞蚱，不飛走。李四的眼睛盯著它，也不移開。耗了大半天了。你有閒心，我更有閒心。李四嘻哈說。村裡的人迷上了麻將、撲克、廣場舞……李四不喜歡耍這些，選擇漫無目標地遊蕩。
螞蚱終於從草葉子上起飛。李四的兩顆眼珠子和螞蚱一起降落在一個部件上。這個部件一扭一扭的。是一具女性的臀。略顯肥碩，但不失彈性。
李四盯著臀，跟隨。她緊走他也緊走，她慢走他也慢走，她停步他也停步。女子好像沒發現臀後的李四。
會不會啐我老不正經？
李四停了腳步，眼珠子脫離臀。偵察前後左右，只有李四和前面臀的主人。
李四的眼珠子又落在臀上。若女子回頭，李四準備好了應急預案：你的屁股上有隻螞蚱。
女子忽然大幅度地、誇張地雙臂擺動、腰身搖動、臀部扭動。要不是及時捂住嘴，李四差點兒噴出笑聲。
我這屁股好看不？女子兀然回頭，朝李四莞爾。
女子的臉算不上好看，反正沒有她的臀好看。
你的屁……李四覺得不雅，趕緊改口說，你的臀上有隻……
女子的臀上沒有了螞蚱。李四匆匆逃離。
李四喜歡上了看臀，當然是看女性的臀。好多年好多年——大概有28年、29年，應該有30年了吧？李四沒有看女性的臀了。李四早已忘記看女性的臀了。這些年，哪有閒心喔！李四嘆息說。如今，一隻螞蚱，催生了李四看女性臀的萌芽。
此後，李四遊蕩於公園、大街、集貿市場……看女性的臀。可是，這些地方裝置了監控，又常常遇上熟人，跟在女人的身後，眼珠子滴溜溜盯著女人的臀，不是小偷也是色狼，要是被逮個正著……李四又轉向了溝渠邊，那兒有臀，更有螞蚱可做幌子。
李四回家後把所見的女性的臀畫下來——李四做過漆匠，在衣櫥、花床上畫過花鳥。穿褲子的、穿短裙的、鼓翹翹的、肥滾滾的、上半部圓下半部方的，甚至癟塌塌的……各種臀展現在自己的畫本上。出門看真臀，在家看畫臀，李四樂此不疲。
這日，李四在溝渠邊又遇上了先前的那個女子。走在李四前邊的女子忽然又大幅度地、誇張地雙臂擺動、腰身搖動、臀部扭動。
女子的臀部沒有螞蚱。
突兀出現倆男子，一個兇煞，臉上有道「鐮刀疤」；另一個笑嘻嘻的，卻更瘮人。
……然後跟蹤，然後意淫，然後強姦，然後殺人滅口，然後你被槍斃，然後你老婆轉嫁……「笑面虎」說了一連串的「然後」。
沒有這些「然後」，我只看臀……李四說，我是有些無聊，但我絕對不會……
報110？押送精神病院？私了？「鐮刀疤」一顫一顫的。
不容李四選擇，倆男子各提了李四的腿，把李四像拎青蛙一樣倒掛在溝渠裡。李四的頭顱被插入水中，水面上咕咚咕咚幾下，李四的頭顱又被拔出；又被插入，又咕咚咕咚幾下，又被拔出……幾番折騰，李四卡裡的2萬元錢打入「笑面虎」的卡裡。
幾天後，李四網購了一條緊繃牛仔褲，讓老婆穿上。
啥？看臀？！回家我脫個光屁股讓你看個夠。
那是色情！李四一本正經地對老婆說，有些東西必須被遮擋才好看，這叫朦朧美、距離美，你懂嗎？
李四從不沾染「抽喝嫖賭」，臀勾起了自己青春的記憶，李四老婆就依允了老公。
李四老婆告別麻將桌，天天陪老公到溝渠邊，穿著緊繃牛仔褲，走在前頭，大幅度地、誇張地雙臂擺動、腰身搖動、臀部扭動。
李四跟在後頭，朗聲大笑。
老婆的臀部沒有螞蚱，也無須螞蚱做幌子。
好多年好多年——大概有28年、29年，應該有30年了吧？李四沒有看老婆的臀了。
當年，娘說，瞧，這姑娘，屁股生的多「富貴」呀！
可是，她臉上有好多雀斑。李四支支吾吾說。
女人不是用來擺供檯面上的，是放躺在床板上的。娘說，這姑娘的屁股，坐家運好，生娃順溜！事實果然驗證了娘說的話。
事故冷不丁地發生。小溝對岸的草葉子上棲著一隻螞蚱。草綠色的，蠻青春的螞蚱。李四老婆跨越小溝，想捉住它，結果跌落溝底，半瓣兒屁股被水底下的刃石削去了一團肉。鮮血染紅了溝水。這條小溝本可以輕鬆跨越的，只因李四老婆穿著緊繃牛仔褲。
李四老婆醫治屁股，又去整容醫院填充屁股，花費了幾十萬元錢。李四老婆趴在病床上，李四精心護理。
老婆出院後，和李四鬧離婚。
李四再沒有看女性的臀。
李四又忘記看女性的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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