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張玉環案當中的所有媒體記者和正義律師
來源:南方傳媒書院
作者:王穎、袁玲玲、馮雪芙、劉紫儀
導讀
一、律師:正義的使者
二、媒體:時代的良心
三、致敬:一個人的命運,一群人的努力
一、律師:正義的使者
8月4日,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對張玉環殺人案做出了終審判決,判決書中道:「原審被告人張玉環無罪」。
判決書中的寥寥幾字,是張玉環被錯判為殺人犯的26年8個月。
事情發生在1993年10月24日,江西省南昌市進賢縣凰嶺鄉張家村年僅6歲的張雄和4歲的張偉(均為化名)失蹤,村民立即報警,一天後他們在凰嶺鄉下馬塘水庫發現了兩個孩子的屍體。
10月27日26歲的張玉環被民警帶走,12月29日被逮捕關押在進賢縣看守所。
5年過去,1994年1月5日南昌市檢察院指控張玉環涉嫌故意殺人罪向南昌市中院提起公訟,該公開開庭審理了此案。1995年1月26日,南昌中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張玉環死緩兩年執行。這是案件的第一次一審判決。哥哥張民強決提出給他找個律師,被他拒絕了,哥哥說:「他說我不要,他說我沒有做這事,我自己更加說的清楚的」。
對於這次的審判結果,張玉環稱判決有誤,於是向江西省高院上訴。同年3月30日,江西省高院裁定撤銷一審刑事判決,並由南昌中院重新審判。這次重新開庭張玉環稱他以前兩次有罪供述是根據村裡人的議論編造的,這次由於法律援助委託了律師替他做辯護。
這次二審江西省高院刑事裁定書稱,張玉環僅僅因為生活中的一些小摩擦,對被害人張雄心懷不滿,繼而手指繩勒致其死亡,後來為了滅口,掐死被害人張偉,因此高院決定維持原判,張玉環也由此入獄。
對張玉環來說,入獄並不代表對他的最終判決。根據他的哥哥張民強所說,張玉環入獄以來,每周都向外投出一份申訴信,由於母親年邁、妹妹嫁人,只能靠他一個人一直幫弟弟四處問詢。張玉環的妻子為他伸張正義的腳步從未停歇過,她通過擺攤、洗碗來賺取臨時的路費為他申訴,但最終抵不過現實的蹉跎,考慮到還有兩個孩子,她改嫁了,去了福建,兩人再次相見,只是執手相看淚眼。
2017年張民強開始使用微博來向媒體披露弟弟的遭遇,後來在媒體的幫助下聯繫到了現在律師團隊。
2018年6月13日,江西省高院決定立案複查。
2019年3月1日,江西省高院決定再審此案。
2020年8月4日,開庭再審,張玉環被判無罪。
張玉環被捕度過了26年8個月,26歲到53歲,終於得到了一個較為公正的結果,可是他長時間身體和心理的創傷,又有誰來彌補呢?
在羅金壽律師的文章《何日歸家拜老母——張玉環案再審旁聽記》描述,張玉環終審時陳述,1993年11月3日,偵查人員牽來兩條狼狗威脅他招認犯罪。民警一揮手一條狼狗便衝上來撕咬張玉環,他的褲子被扯爛,大腿鮮血直流。極端恐懼下,張玉環認罪了。偵查人員找來一條黃綠色軍褲給張玉環,還打趣說比張玉環原來的褲子好。
新京報:你期望得到什麼樣的補償?
張玉環:我坐了二十幾年牢,這人生有幾個二十幾年啊。經歷了多少痛苦、多少折磨,這二十幾年的青春年華,是拿錢買不回來的。
案件的代理律師王飛發微博中說:「在我的世界觀中,給絕望者以希望,遠比平反一個冤假錯案、拯救一個「張玉環」更為重要。冤案可以慢慢平反,心死了,精神絕望了,那麼整個世界都坍塌了。我不喜歡看到一個絕望的靈魂,我想拉他一把。這就是我代理冤假錯案申訴的『初心』。」
一樁冤假錯案的平反,與律師背後的辛苦付出是不可分割的。對案件細節的仔細推敲,對事實邏輯的嚴密思考,對委託人的體察考量,這正是一名公正專業的律師的職業精神。我們向每一位為此次案件中心懷正義、日夜奔波操勞、消耗腦細胞的律師致敬,我們也致敬這次案件中每一位伸張正義的律師,我們致敬每一位為民說話、具有真正的職業精神的律師!
感謝王飛律師、尚滿慶律師、冷克林律師、羅金壽律師、張維玉律師、張進華律師、燕薪律師、程廣鑫律師等人不辭辛苦的無私付出,是堅定的你們將張玉環從絕望的深淵中救出。
——張玉環家人致社會各界的感謝信
二、媒體:時代的良心多少個日夜的伏案疾書與輾轉反側,才有了今日的冤案平反。
多虧參與這條新聞的深度報導記者與正義律師們沒有選擇放棄,讓人們相信了媒體和司法的正義是真的存在!
該案件中,正是媒體常年累月進行不斷的報導,揭露以及評論,並對整個事件解決過程以及最後的結果進行跟進,監督,為大家還原相對客觀的事件現場和案件進程,最終才讓一切大白於天下!即使是最近在無罪宣判之後這個案件才登上熱搜,被人們熟知,但這並不是媒體報導這件事的起點。
在那些不被人們熟知的時間與角落中,留下的是媒體的堅守與追尋。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從2018年到2020年,時間的流逝不會衝刷這些印記。人們在看新聞時或許並不會關註記者的名字,他們的身影往往模糊在讀者的視線中,他們的名字往往被忽視在讀者的匆匆瀏覽中。
而當我們回顧這段歷程時,卻能感受到這一個個名字背後所代表的沉甸甸的責任。
今天我們不關注新聞,今天我們把視線與關注給這些記者。
接下來是關於楊玉環案件中記者們的報導,感謝這些辛苦付出的記者,向他們致敬!
2018.6.21 江西高院複查張玉環案:被控殺害兩男童獲死緩,已羈押25年 衛佳銘 澎湃新聞記者
2018.6.21 被控殺害兩男童獲死緩,已羈押25年,江西高院複查張玉環案 衛佳銘 澎湃新聞記者
2019.3.25江西高院決定再審張玉環故意殺人案:被控殺害兩男童,已被羈押25年 佟曉宇 北京青年報記者
2019.3.25江西高院決定再審張玉環案:被控殺害兩男童 已羈押25年 佟曉宇 北京青年報記者
2019.3.25被羈押26年後 江西高院決定再審張玉環案 孔令晗 北京青年報記者
2019.3.26江西決定再審張玉環案:被控殺兩男童判死緩,男子喊冤稱遭「放狗咬」逼供 衛佳銘 澎湃新聞記者
2019.3.27江西高院決定再審張玉環案 曾被認定殺害兩男童判死緩 王巍 新京報記者
2019.3.29江西張玉環案等來再審:妻子含淚改嫁,為他申訴25載 衛佳銘 澎湃新聞記者
2019.4.24江西張玉環「殺童」案辯護律師向法院申請非法證據排除 王巍 新京報記者
2020.7.8江西張玉環殺兩童案9日再審:死刑犯獄中喊冤26年,堅稱遭刑訊逼供肖鵬 上遊新聞記者
2020.7.9張玉環殺童案再審,檢方建議改判無罪 魏凡 澎湃新聞記者
2020.7.9江西再審26年前張玉環案 出庭檢察官:建議改判無罪 莊岸 澎湃新聞記者
2020.7.9出庭檢察官建議改判無罪,將擇期宣判 衛佳銘 澎湃新聞記者
2020.7.9江西男子26年前殺童案再審 檢方建議無罪法院擇期宣判 王夢瑤 財新網記者
2020.7.10 「替張玉環喊冤26年,他欠我一個擁抱」 衛佳銘 澎湃新聞記者
2020.8.4江西高院10分鐘宣判:含冤入獄近27年的張玉環無罪 肖鵬 上遊新聞記者
2020.8.4對話無罪者張玉環:接受法院的賠禮道歉,想做回一個農民 王勤 王劍強 張倩 紅星新聞記者
2020.8.4被羈押9778天後,張玉環無罪釋放 張勝坡 新京報記者
2020.8.4對話|無罪獲釋後的張玉環:希望有個安身之所,好好孝敬老娘 衛佳銘 澎湃新聞記者
2020.8.4江西高院負責人向張玉環賠禮道歉 衛佳銘 澎湃新聞記者
2020.8.4無罪!張玉環案再審撤銷原判決 律師:或將申請約700萬國家賠償 孟煦 史亞楠 荔枝特報記者
2020.8.4張玉環案改判無罪,其前妻鞠躬感謝律師,媒體 柯穎琨 曹俊傑 澎湃新聞記者
2020.8.5張玉環無罪後與前妻緊握雙手:我知道你們過得不易衛佳銘 澎湃新聞記者
2020.8.5被羈押9778天後,被改變的張玉環一家 張勝坡 新京報記者
2020.8.5張玉環改判無罪後,26年第一次回家 肖鵬 上遊新聞記者
2020.8.5張玉環故意殺人再審案審判長答記者問 黃輝 法治日報全媒體記者
2020.8.5 27年前「張玉環殺童案」今天宣判:張玉環無罪!莊德通 民主與法制時報記者
2020.8.5張玉環無罪後與前妻執手相看淚眼:我知道你們日子過得不易 衛佳銘 澎湃新聞記者
三、一個人的命運,一群人的努力
27年,無比漫長的一段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
嬰兒足以成長為一個接近而立之年的成年人,成年人足以歷經滄桑邁入中年。
也許有歡笑,也許有痛苦,但是無論如何,我們可以自由地享受自己的人生。
而對於張玉環來說,這種普通人的生活也成了奢望,一場突如其來的冤案改變了日後所有的軌跡。
張玉環入獄前與前妻宋小女的合影
1993年,張玉環是江西省南昌市進賢縣凰嶺鄉張家村的一個普通農民。
2020年,張玉環是國內已知被關押時間最長的無罪釋放的當事人。
沒有人想以這樣的方式出名。
8月4日,江西省高院公開開庭宣判張玉環故意殺人再審一案。法官表示,沒有直接證據表明張玉環犯罪,其此前的有罪供述真實性存疑不能作為合法證據,根據疑罪從無的原則判定其為無罪。
隨著媒體的報導,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他這些年以來的經歷,知道了他前妻為他奔走發聲的事跡,鏡頭中這個激動地潸然淚下的中年女性會被這個時代銘記。
也許對媒體來說,張玉環案只是他們每天關注的大大小小的社會事件之一。
也許對媒體來說,報導案件、通過各種方式關注和尋找真相只是他們的本職工作。
對於我們圍觀的每一個人,即使我們為之感動、為之憤怒,敲打出一行行評論,發表著自己的看法,但這終究只是我們生活的一個片段,而張玉環自己的人生中被替換的27年,不會再有了。
對於張玉環來說,是含冤入獄9778天的劫難終於宣告結束;對於他的家人來說,是煎熬了20多個春秋的苦苦思念終於迎來團圓;對於社會來說,遲到了二十多年的正義和真相終於來臨了,建國以來最大的冤假錯案終於平反了!
這背後,是多少媒體人和正義律師十年如一日的艱辛付出!如果沒有這些人的努力,這場冤案或許會成為無人問津的一粒塵埃,張玉環及其家人的奔走將成為無助的吶喊。
律師有自己的誓言:我忠於憲法,忠於祖國,忠於人民,維護當事人合法權益,維護法律正確實施,維護社會公平正義……
王飛律師、尚滿慶律師、冷克林律師、羅金壽律師、張維玉律師、張進華律師、燕薪律師、程廣鑫律師為張玉環的奔走,為了職業道德、為了良心、為了正義、也為了當初的誓言和承諾。法律是冰冷的,心卻是熱的。
媒體人也有自己的理想:瞭望船頭,秉筆春秋。我奮戰一線,永遠追求真相,永遠為人民說話,誓死維護公平正義、革除社會弊病,我發出的每個聲音和寫下的每個字,都是為了社會的進步!
澎湃新聞、北京青年報、新京報、紅星新聞、瀟湘晨報、上遊新聞等眾多媒體持續跟蹤報導張玉環案,同樣為了職業操守、為了真相、為了良知、為了理想。
紙媒衰落了,新媒體興起了;傳統媒體式微了,融合媒體迅猛發展。
媒體的黃金時代逝去,那麼,黃金時代的專業求真精神和社會責任又有多少留存?
令人欣慰的是,在這些為張玉環奔走鼓與呼的媒體人身上,我們看到新聞專業主義還在熠熠閃光!堅守者,懷著溫情和敬意,堅持自己的新聞理想和專業操守,用自己的良知、專業素養和努力,為這個行業,甚至為這個時代,挽回著光榮和夢想!
「陽光打在你的臉上,溫暖留在我們心裡。有一種力量,正從你的指尖悄悄襲來,有一種關懷,正從你的眼中輕輕放出。在這個時刻,我們無言以對,惟有祝福:讓無力者有力,讓悲觀者前行,讓往前走的繼續走,讓幸福的人兒更幸福;而我們,則不停為你加油。」
無論何時琢磨這段話,都能傾聽到一顆富有人文情懷而正直堅定的心在有力跳動。這曾是每個媒體人的憧憬。
26年啊,他們的幫助讓建國以來最大的冤案得到澄清,是他們把張玉環從絕望的深淵拉了回來。他們值得被人民尊重和記住,值得後人的崇拜和瞻仰,值得被歷史記住。
心懷天下和正義的真正的媒體人,理性、客觀、公正、愛心,不受影響、不囿偏見、不收賄賂、不畏強暴,所以他們為社會發出的見解、幫人民發出的呼聲,如雷貫耳、振聾發聵、聞之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