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肥皂的那句臺詞,筆者才明白電影名字的含義,那句詞是:」麥可·傑克遜都死了,還買什麼單啊?」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山叫觀音山,廟叫觀音廟。觀音廟只剩下了廢墟,佛陀的金身在一片瓦礫之中埋著,金童玉女都成了「殘疾人」,這個場面不能叫荒涼,簡直跟恐怖片的開場有的一拼了。電影中常用某個人的房間來從側面的描述某個人,比如單身漢的房間都是採光不好,一堆舊家具,髒衣服亂堆,襪子都長毛了,代表這個人邋遢且落魄;女神的房間乾淨明亮,各種物件擺放的井井有條,代表女神順風順水井井有條;要是誰的房間裡擺了一個詭異的洋娃娃,這個房間的主人準是變態殺人犯沒跑了,洋娃娃代表了房間主人既幼稚又病態。
在這部電影裡,荒涼的觀音山和詭異的觀音廟就是主角內心的一個暗喻。觀音廟是宗教產物,唯心主義,代指信仰,或者是信念什麼的;裡面的佛像啊金童玉女啊都是「心誠則靈」,代表的一個人的內心。這樣一解釋就明白了,觀音廟成了廢墟,佛像殘缺不全,幾個主角也就沒了信念,內心被摧殘,整日像一具行屍走肉。
到了電影的後半段,有人捐錢修整觀音廟,菩薩也被重塑了金身,相對應的幾個主角的信仰也回來了,內心也得到了安慰,活著有了希望,人也自然有了精氣神兒。於是始終為早逝的兒子傷心的常月琴懂得了人死不能復生,自己還得過日子;南風和丁波也不再畏畏縮縮不敢在一起,勇敢的向對方走去。
這是導演想表達的吧,信仰。不得不說李玉導演是一個十分有野心的人,一個表面看起來雲裡霧裡的青春故事,最終的主題居然十分龐大。很多人現在的年輕人都沒有了信仰,仔細想想沒有信仰的不只是年輕人,每個人都是一個漂浮不定的浪子。不是物質上流量,而是心靈上的空蕩,靈魂上的虛無。
《觀音山》的可貴之處就在於此,李玉導演把信仰這個有些人十分忌憚的問題提了出來,不但提了出來,還把信仰和生活、生死之類的話題結合在一起探討,這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信仰這個問題不是一部幾個小時的電影一本幾十萬字的書所能講明白的,事實上筆者也不是太清楚信仰到底如何表述。導演很清楚這一點,他只是把信仰概念化的表現了一小部分,特別是在電影的末尾,只是靠一些虛無縹緲的臺詞給觀眾一種「信仰」的感覺,如「孤獨不是永遠的,在一起才是永遠」,留白很多,讓觀眾自己思考。
如果不討論上面這些哲學性的、唯心主義的話題,僅僅把關注點放在故事上,也能發現很多。這樣看的話,電影表現了城市青年的迷茫時期,三個主人公本身的問題也分別反映了一些社會現象,他們在故事結尾完成了自己的救贖。
南風的最大問題是她一直以來都沒有一段長久穩定的戀愛關係,丁波對她也是亦真亦假。丁波的問題在於父親與自己的工作有矛盾,並且父親的失敗經歷一直讓他有所顧忌,他渴望自己成為一個面對愛情有擔當有能力的男人。常月琴和肥皂的煩惱也是各不相同。這些人孤獨而憂鬱,由於相互的理解他們走到一起。
《觀音山》中除了這四個演員之外,還有一個人要提一下,他是曾劍,李玉的老搭檔。他擔任了《春風沉醉的晚上》的攝像加剪輯,還剪輯了《夏宮》和《蘋果》,這次他又擔任了攝像和剪輯。
很多人都把《觀音山》和《春風沉醉的晚上》對比,這也是情理之中的,因為這兩部電影的攝影、配樂、剪輯三項工作出自同一個團隊,成片風格相似也是避免不了的。比如這兩部電影的攝影都是手持進行的,帶來感覺相近的晃動鏡頭,此外還有相同的大段抒情畫面。
手持的壞處是不穩定,好處是有真實感,不能說孰優孰劣,只能說各有千秋。在《觀音山》中,手持的真實感正好跟電影躁動的氛圍契合。曾劍有一個習慣是喜歡虛化環境,這樣觀眾的視覺重心就自熱而然的落到了人物身上,這其實是跟賈樟柯等第六代導演背道而馳的手法,後者都喜歡將人物與環境融為一體,用大場面來表現人物,他們的片子中大全景、遠景多得是。
李玉導演的電影風格就是關注個體,這一點正好和曾劍的攝影手法不謀而合。一直以來李玉都是一個在電影中表達個人情緒的導演,即使在《夏宮》這部很具有爭議性的電影中,李玉關注的依舊是個人情緒和人。因此李玉導演的這種風格在《觀音山》上表現出來的時候,電影很明顯的傳達了強烈的情緒性,全片中因此也使用了大量的抒情性鏡頭。
李玉成在情緒,敗也在情緒。電影中所表現出來的情緒猶如被吹起來的氣球,吹得越大越讓人揪心,在經過將爆未爆的環節再爆炸最能引起人們的共鳴,《觀音山》在這一點上減了分。在蔡明亮的電影《愛情萬歲》中,楊貴媚有一個對著鏡頭哭了幾分鐘的長鏡頭,楊貴媚什麼也不幹就在那一直哭卻不令人生厭,反而是打動了很多人,成為了電影史上的經典鏡頭,因為觀眾已經認同了楊貴媚的情感。
而《觀音山》中的張艾嘉半路插進來,沒有足夠的鋪墊就開始痛苦,只是讓人感到尷尬,這類的強硬表現情緒化的橋段還有好幾處,無疑是電影的小小缺憾。即使這樣,這部電影還是很值得一看,畢竟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當Peyman Yazdanian操刀的配樂響起,一切都歸於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