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姐(圖片來源:資料圖)
儘管《桃姐》並沒有以「天水圍」起題,但是我們仍舊可以把這部電影看作是「天水圍三部曲」的完結章。從「日與夜」裡哀而不傷的隱忍,到「夜與霧」中暴虐的幽暗,再到「桃姐」中的樸實的溫暖,如果把三部曲比作一個孩子,則他經歷了成長的困惑、中年的對抗和暮年的和解;如果把三部作品比作一個樂章的話,「日與夜」是一個暗流湧動的開端,「夜與霧」是一個激烈的高潮,而「桃姐」就是一個寓意綿長的尾聲。這就像白天、夜晚與清晨,生與死、情與路,在此間周而復始。這裡的死亡不是終結,而是悟道後的又一個新的輪迴和希望。
《桃姐》的故事極其簡單(所以電影的英文名叫做「簡單生活」),它講述了一位生長於大家庭的少爺Roger(劉德華飾)與自幼照顧自己長大的家傭桃姐(葉德嫻飾)之間所發生的主僕情。Roger自幼被桃姐所照顧,在幾個孩子中桃姐也最偏愛他,桃姐年老中風後,Roger一直照顧她到送終。其間沒有大起大落的矛盾,也沒有愛恨情仇的糾葛,它是發生在我們任何一個人身邊的瑣事,吃飯過節、養老送終。
然而許鞍華的過人之處就在於,她能夠觀察到生活中那些你可能早已遺忘的細節,放大呈現出來。當你重拾那些細節喚起的情感,便會產生強大的共鳴。王朔在《致女兒書》中曾經寫道「我不記得愛過自己的父母,……一方面覺得對他們有責任應該對他們好一點,但就是做不出來裝都裝不出來;再後來,一想起他們就心裡難過」。許鞍華每每戳中人的就是那個「想起他們心裡就難過」的淚點。比如片中Roger和幾個好朋友一起給桃姐打電話,一起作念童謠「肥佬肥騰騰,買舊豬肉去拜神,行下行下屎忽痕,飛上天去打敵人,打到條褲變左條裙」的時候,相信很多香港人一定淚奔,因為那是小時候爺爺奶奶會教給他們的童謠,然而如今卻大部分都已是物是人非。
有人認為,香港新浪潮導演中,如今只剩下許鞍華在堅守現實主義題材,很多人都紛紛向商業倒戈。然而要知道,如今現實題材的小片既不賣錢,更不好拍。或許如許鞍華導演自己認為的那樣,「本身比較關心現實題材」,但其實縱觀許鞍華的現實題材電影,她並不是不能夠講一個商業化的故事,而是她一直把電影作為自己跟生命對話的一扇扇窗口,來探討和解決的自己的困惑和疑問。到了《桃姐》,這種對話走向終極。
葉德嫻在《桃姐》中的表現爐火純青,或許「桃姐」將會是她最廣為人知的角色。然而細心一點就會發現,桃姐身上具備的堅韌、寬厚、包容,與導演許鞍華本人何其相似。我一直記得許鞍華的一個肖像,那是08年初的冬天,在香港參加一個朋友的葬禮,許鞍華摔壞了腿,打著石膏、拄著拐杖自己走進來,一頭堅硬的短髮支楞著,倔強地不要人攙扶。那個印象直到今天和「桃姐」又重合起來,桃姐的獨立和倔強,桃姐的寬厚和仁善,桃姐對於終極歸宿的豁達,也或許是許鞍華找尋的最終答案。
當然,如前文所述,該片是一個充滿溫情和希望的完結章,所以與第一部「日與夜」相比,少了些許哀而不傷的拿捏和層次,過於表現主僕之間的感人情節不免顯得堆砌,幾位大牌的客串多了娛樂看點,但多少有些「跳戲」。儘管如此,《桃姐》仍然是下半年華語電影又一部值得回味的佳作。
(鳳凰網威尼斯前方報導團)
打分: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