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不堪家暴回了娘家，
丈夫上門要人、燒車、打砸、辱罵……
在娘家商談離婚事宜時，
夫妻爭吵繼而發生廝打，
丈人和丈母娘也參與其間，
最終導致女婿死亡。
這起引發輿論關注的「惡婿上門滋擾被合力致死案」，2019年6月26日在河北邢臺中院開庭審理。
2018年9月12日，王某崗在嶽母家談婚姻問題時被打死。檢方認為被告人孟某芳（被害人妻子）、孟某林（嶽父）、王某蘇（嶽母）故意傷害他人致人死亡，其行為應當以故意傷害罪追究刑事責任。
值得關注的是，當地百餘村民曾籤署聯名信，希望能對孟家從輕發落。庭審從上午九點持續到下午三點半，未當庭宣判。
提起王某崗其人，孟家所在的邢臺市中和村村民都會搖頭——這是村子裡出了名的「惡婿」。
▲孟某芳和王某崗結婚照
王某崗和孟某芳於2005年結婚，育有一雙兒女。兩人的婚姻生活，從2016年開始變得雞犬不寧。中和村村民聯名籤署的「呼籲信」列舉了的王某崗 「七宗罪」，第一個就是其婚內出軌並家暴妻子。
2016年初，王某崗出軌前女友，狗血劇情由此展開。夫妻倆同年5月離婚，但很快又在月內復婚。此前有媒體報導稱，由於前女友不同意與王某崗結婚，王某崗才找孟某芳復婚。其中細節旁人不得而知。
沒想到，復婚不到兩個月，王某崗竟到此前出軌的前女友家中，將前女友夫婦倆砍傷。也是這一次，王某崗因故意傷害罪獲刑10個月。
孟某芳的大姐孟麗（化名）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王某崗服刑出獄後，性情變得更加暴虐，開始變本加厲地對妻子孟某芳進行家暴。
「我小妹身上經常帶著傷，王某崗用板凳砸她。」2018年年初，在又一次遭受丈夫的拳打腳踢和威脅之後，孟某芳選擇離家，另行租房。
說起妹夫的家暴，孟麗舉了一個血腥案例：2016年，因為兒子在外面犯了錯，孟某芳將兒子領回家，王某崗氣得竟然把孩子舉過頭頂，狠狠地把孩子直接摔在地板上。
「孩子當時鼻血流了一地，因為王某崗用力過猛，孩子的內衣都被撕破了……」孟麗說，孩子曾經說過，如果夫妻倆離婚，法院要判的話，千萬不要把他判給爸爸，他們家住在九樓，如果真要判給爸爸，他沒有活頭了，他只能從九樓跳下去。
根據紅星新聞報導，2018年2月，孟某芳曾向法院起訴離婚，後因王某崗作出「戒酒」等承諾，孟某芳又撤訴。然而，直到王某崗死亡，他與孟某芳的夫妻關係也並沒有好轉。
撤訴後，孟某芳依然與王某崗分居。而王某崗一旦找不到她，便去孟某芳娘家鬧事、要人。孟某芳父母不堪其擾，甚至加高院牆，安裝了攝像頭。
▲孟家被加高的圍牆。攝影/上遊新聞記者 牛泰
但這些，並沒有擋住王某崗的挑釁和滋擾。
2018年6月7日深夜，王某崗翻牆進入孟家。「我爸爸在山上養蜜蜂，我媽媽和我姥姥在家，他那天晚上把我媽強姦了。他帶了斧子去，我媽不敢反抗。直到7月1日才報警。」大姐孟麗說。
邢臺縣公安局一民警告訴上遊新聞記者，7月1日，警方接到報案後立刻前往孟家提取證物，提取了擦拭精斑的布條。不過，報案時距事發已近一個月，加之夏季生物檢材易黴變，最終未能檢出結果。
「這個案子我們受理了，因證據不足，沒法往下繼續。」辦案民警說。
▲為了躲避王某崗的騷擾，其嶽父嶽母躲到了一個廢棄的小屋裡過夜。
6月30日晚，王某崗再次來到孟煩了家中。多名村民向上遊新聞記者回憶，王某崗站在孟家門口大罵，甚至揚言要滅了孟家全家。接著，王某崗拿起了磚頭砸門，還點燃了孟家私家車的保險槓。邢臺縣龍泉寺派出所對王某崗作出行政拘留15日處理。
孟麗表示，王某崗每次上門鬧事帶有兇器。「王某崗的家人也曾幾次打電話提醒我們：他又去你們家了，帶著刀。」
2018年9月7日，王某崗開車前來尋事，家人報警後，出警民警從王某崗所駕汽車前座副駕駛坐墊下發現一把菜刀，家人要求警方抓人，警察當時說找不見人，「看他還能辦啥瘋狂的事。」
更令一家人難以接受的是，姥姥跳井身亡。大姐孟麗說，姥姥的身體一直也不好，父母就將老人接到家裡一起住，但王某崗的持續上門辱罵騷擾砸門，老人受到了驚嚇。後來，舅舅將老人接到他家裡暫住，2018年9月8日，80歲的姥姥不堪紛擾，跳井離開人世。
姥姥的死，使孟家人堅定要跟王某崗徹底劃清界限。但孟家人沒想到，姥姥頭七還沒過，王某崗又來了。
起訴書顯示，2018年9月12日清晨，孟家人正在給去世不久的姥姥燒紙錢，王某崗給妻弟孟某濤打電話，稱要來協商離婚事宜。孟麗認為，王某崗並非誠心要來解決問題的，而是知道老人去世後孟某芳會回家，來堵人的。
果不其然，王某崗到孟家後，和平場面沒有維持多久，雙方就廝打在一起。案件資料顯示，協商期間，夫妻發生口角，繼而發生打鬥，隨後，嶽父嶽母也參與毆打王某崗，致王某崗死亡。
▲命案發生的房間。攝影/上遊新聞記者 牛泰
警方到場時，王某崗已無氣息，現場有三根帶血跡的木棍以及一把菜刀。後經偵查，警方確認是孟某芳夥同弟弟孟某濤，先用小刀在孟某芳手上劃出傷口，偽造傷情，再將廚房內菜刀放到現場，企圖幹擾公安機關偵查。
2019年6月26日，娘家人合殺女婿案在邢臺中院開庭審理。被告孟某林的辯護律師殷清利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幾個被告人持認罪、悔罪的態度。
被告人同時也表示，由於被害人王某崗長時間用非正常方式，對全家人進行騷擾、侮辱甚至強姦等一系列行為，他們也曾多次尋求警方幫助，「僅2018年上半年，孟家人就因不堪惡婿滋擾，報警多達16次。」
殷清利認為，被害人王某崗本身的過錯非常嚴重，應將此情節考慮進去。此外，殷清利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公訴機關也認可被告人主動報案的事實，認定其為自首。
華商報記者獲得的邢臺市檢察院邢檢公訴刑訴（2019）14號起訴書披露了案發的細節。
2018年9月12日早晨，孟某芳一家人燒紙祭奠去世的姥姥，王某崗給孟某芳的弟弟被告人孟某濤打電話，後孟某芳給王某崗打電話讓其到父母家協商離婚事宜，王某崗隨後開車來到孟某林家，在北屋客廳，孟某林家4人和王某崗談離婚事宜期間，夫妻倆發生口角，孟某芳打了王某崗耳光，繼而發生打鬥，孟某芳、孟某林、王某霞用木棍打擊王某崗頭面部、左側胸部、臀部、左大腿等部位致其倒地，後孟某芳用木棍繼續打擊其頭部。經鑑定，35歲死者王某崗系被他人用鈍性物體多次打擊頭部致顱腦損傷死亡。檢方認為被告人孟某芳、孟某林、王某霞故意傷害他人致人死亡，應以故意傷害罪追究刑事責任。
華商報記者還注意到，起訴書顯示，孟某林、孟某芳、王某霞、孟某濤等4人共謀偽造正當防衛的現場。案發後，孟某濤將廚房的菜刀拿到現場，用小刀在孟某芳右臂上劃出傷口，在菜刀上粘上孟某芳的血跡，並讓王某崗握了握刀把，後把菜刀放在現場地面上，之後，孟某芳打110報警，稱丈夫到父母家鬧事，她把丈夫打了。民警出警後將4人帶回訊問，孟某林、孟某芳、王某霞到案後第一次供述稱王某崗持菜刀行兇在先。
孟某芳辯護人、北京市京師律師事務所靳輝律師表示，孟某芳從2017年開始，多次受到王某崗實施的嚴重家暴行為，之後王某崗不同意離婚，反而對孟某芳進行瘋狂滋擾。
不僅如此，王某崗對孟家其他人進行威脅、恐嚇，並揚言殺孟全家。期間，王某崗燒車、砸門、破壞監控，「更不能令人理解的是，王某崗強姦嶽母，違背人倫道理，孟某芳還承認其親自陪同母親去報強姦案，並提供了現場床單。」
▲出庭通知書顯示，該案將於6月26日在邢臺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審。攝影/上遊新聞記者 牛泰
靳輝表示，在案件材料中，孟某芳自己也承認「我回想之前王某崗對我、對我家做的種種壞事，我就跟瘋了似（失去理智）地繼續用手裡的棍子打王某崗的頭，直到王某崗不再用手護著頭了，我就停手了。」所以家屬一致認為孟某芳在作案時存在中度或重度的精神障礙，「在此基礎上，我們提交了對孟某芳作案時精神障礙鑑定申請。」
本案中的最大的爭議，在於對被告人行為性質的認定。檢方以故意傷害罪提起公訴，但也有不少律師討論這個案件時，加入了正當防衛和防衛過當的選項。
殷清利表示，孟某芳的辯護律師對公訴人提出的故意傷害罪罪名沒有異議。但他認為被害人嶽父孟某林屬於過失致人死亡，不算故意傷害，因此也沒有加入防衛的辯護策略。
北京澤博律師事務所律師王昊宸認為，如果案發前王某崗行為未達到犯罪程度，則被告人的行為，就是故意傷害致人死亡，不能根據正當防衛或者防衛過當來從輕減輕；如果王某崗達到犯罪程度，則被告人的行為就是故意傷害致人死亡，但是鑑於防衛過當，可以減輕或者免除處罰。再考慮此前強姦等酌定量刑情節，則可以更輕一些。
來源：河北青年報綜合中國新聞周刊、上遊新聞、華商報
選編：賈陽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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