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周末的時間,「河瀨直美電影回顧展」在上海電影博物館裡低調地開始,低調地結束。3天6場電影,在80座的藝術影院裡,場場滿座,眾人專注地看,克制地鼓掌,流露出會心的默契。這樣最好,如果換到隔壁寬敞的海上5號棚,只怕上座率顯得悽涼,或者湊熱鬧的人趁興來了,結果睡著看片,醒來鼓掌,也難免尷尬。
這樣小而用心的影展,帶有某種適宜的溫度,仿佛一聲溫柔的提醒:在這個時代,仍然存在著像河瀨直美這樣把電影當手工業作品的導演。她不介意拍一些看上去格局很小的電影,誠實地、認真地把自己的生命體驗用電影的手段表達出來。
這樣的電影,接受度一定是有限的,但是一個健康、健全的電影環境,該允許這樣獨立自我的聲音存在,一個真正多元的放映空間裡,該有這類電影的一點位置。
本次影展放映的《第二扇窗》《萌之朱雀》《殯之森》《朱花之月》《玄牝》和《塵》是河瀨直美最重要的幾部作品,除了最後兩部紀錄片,前四部劇情片都曾入圍坎城影展競賽單元。
《萌之朱雀》劇照
其中處女作長片《萌之朱雀》在1997年的坎城影展獲得金攝影機獎,那年她28歲,是這個獎項最年輕的得主,這個紀錄暫時還沒被刷新。
河瀨自幼父母離異,被交給姨婆撫養,隔代的年邁「婆婆」替代了她的缺席的母親。
婆婆和爺爺給了她一個相對完整的家庭,儘可能地規避了雙親離散給孩子帶去的傷害,她在奈良度過的童年和少女時期很少經歷風雨,但終究她成長的家庭環境不同於一般的家庭,這直接地促使她在作品裡格外地關注家庭的殘缺和家人之間的情感聯繫。
《萌之朱雀》是一部起點很高的處女作劇情片,也是河瀨所有作品中接受度最高的一部。它奠定了河瀨之後作品裡清晰的個人風格:散文化的電影語言,專注於個體的經驗和感受,關注生命和風土的聯繫。
那時的河瀨尚且沒有經歷太多的生離死別,還沒有深入地體會生死相依的關係,沒有太多哲學層面的思考野心。點到為止的《萌之朱雀》因為從容和鬆弛,恰是河瀨作品裡狀態和意境都最好的一部。
在採訪中她說到,她會選擇拍紀錄片,繼而拍劇情片是為了讓自己成長,讓更多的人分享她的感受,用影像和周遭的世界建立聯繫。
河瀨直美
在拍攝《萌之朱雀》的階段,技術層面她是很不成熟的,但她有自信,對美的感受並不依賴於技術手段,而是她所觀察到的事物與她私人曾經的體驗達成的共鳴,是因為這份內在感情的交流才創造了真正的美。
完成《萌之朱雀》之後的若干年裡,河瀨經歷了朋友的離世、父親的死亡,她看著婆婆快速地衰老,意識到她們之間巨大的年齡溝壑,另外,她自己做了母親。
《殯之森》劇照
現實中的生死體驗讓她在後來的作品裡執著於「死亡」這個命題,《殯之森》《朱花之月》《第二扇窗》幾部電影的背景與人物情境完全不同,但跨越於奈良古城和衝繩奄美大島的時空之間,在河瀨的世界觀裡,情愛、成長和新生,這些都是和死亡依傍在一起的,甚至,是「死」的土壤滋養著「生」的蓬勃。
平心而論,河瀨不能算是一個出手特別穩定的導演,比如《朱花之月》把男女的感情和奈良城的發源考古平行敘述,因為企圖心過分宏大反而失控,《第二扇窗》裡少年成長質變的戲劇化瞬間也顯得刻意,難免主題先行的嫌疑。
《朱花之月》劇照
倒是她這些年的紀錄片拍攝,保持著尊重偶然性和不確定性的開放狀態,在《玄牝》和《塵》裡,對死亡和肉體苦難的思考,最終迎向生的開闊,是從土地、從身體裡發出的,特別女性化的聲音,既纖弱也倔強。
河瀨作品動人的地方就在這裡,她確實有話說,能用電影的方式很舒展地說出來,她明白自己「發聲」的獨特之處,能堅定地捍衛和保護自己的「獨特」。
而她堅持的方式,又是克制且本分的,她知道自己的電影屬於「反劇情」的小眾電影,市場有限,所以她的電影一直維持著很小的規模,用有限的投資和手工作坊式的小團隊,帶著對生命的尊重,也帶著對電影的尊重,每一次盡力而為地做一部完成度尚可的「小小的佳片」。
能用這樣本分、盡力的態度去做有溫度的電影,以及讓這樣的電影出現在影院裡,這些在我們今日所處的電影大環境裡,都是太難得的。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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