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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傳千年宋刻孤本
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
📍 中國嘉德2018春拍
剛剛,在中國嘉德2018春季拍賣中,「逢辰現世——曹錕舊藏 宋刻孤本《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從2800萬元起拍,競價激烈持續十多分鐘後,以9600萬落槌,最終成交價為1.104億元,創下古籍善本拍賣的新世界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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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源自網絡
6月1日,展玩詳細推送了這件傳奇拍品的故事,在此回顧。
(原標題為:奇蹟!失傳千年宋刻孤本驚現,國內圖書館僅11卷,大總統後人守護了160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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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嘉德古籍部負責人宋皓此前從未想過,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樣一套傳奇的宋刻孤本——
全世界的圖書館,目前已知的——僅有中國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和南京圖書館中藏有四冊十一卷,但自己眼前,卻是整整五十一冊一百六十卷。
宋刻難求,舊時便有「一頁宋版,一兩黃金」之說。照理說,宋版書是按頁計算價錢的,這整整一箱,又是世上唯一,該如何衡量?
曹 錕
1862-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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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它們交到她手中的,是直系軍閥領袖、民國時期第五任大總統曹錕的後人。
1938年,曹錕離世前,將這套宋刻與家中其他珍藏一同作為家藏重器,鄭重傳於後人。如今,已整整八十年。
期間人事,多少聚散悲歡,它們始終被以原樣悉心呵護,見證世間種種,卻完好如從未被驚擾。
宛若從天而降,讓分藏於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和南京圖書館的四冊零本,終於像流浪兒般找到了家。
不得不感慨歷史的神妙之手。
太多傳奇,太多未解之謎。但此刻,先屏住呼吸,用眼睛細細感知這套秘傳千年的宋版孤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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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刻巾箱本
「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
宋 歐陽修撰 陳鑑纂
2018嘉德春季拍賣會
另有一個傳奇,與此書相關——先從此說起。
古玩收藏界,常見大戶人家的太太和小姐。嘉德古籍部專家拓曉堂先生,曾寫過一篇回憶:「這種老戶人家、大戶人家的太太,是有規矩的、有範兒的,說不出來,但能看得出來。」比如,他見過的清華園裡梁思成先生的第二任太太林洙先生,優雅又知性。
最有緣的,是一位不知名不知姓的天津「大姑」——這是「大姑」身邊人對她的稱呼,老太太,很是氣度不凡。
認識「大姑」是上世紀90年代初,她請拓曉堂到家中看東西。
「進門一看,床上放著一摞一摞的冊頁,一捆一捆的書畫,桌上全是古籍。」那個下午,有點夢幻,同去的書畫專家一直在問:「怎麼可能,這麼多的石濤?」有五張石濤。最後,他們整整裝了兩麻袋書畫古籍碑帖珍玩回來——臨別前,大姑手一指,陽臺上還有倆塗了灰油漆的大罐子,也帶回來洗乾淨,是兩個漂亮的青花,光緒六字款,官窯。本只想賣一萬一個,結果,一對拍了四十多萬——那可是90年代初。
第二次,大姑拿出石濤名作《高呼與可圖卷》,後入藏故宮博物院——這是故宮在嘉德購買的第一件東西。
此後,「大姑」又在嘉德賣出不少宋元珍本古籍,如宋版《鬳齋考工記》、元版《須溪先生校本韋蘇州集》等等。她的藏品非常乾淨,收藏又有來歷,所以都賣得非常好,尤其是古籍和碑帖。
石濤《高呼與可圖卷》(局部)
故宮博物院藏
真好奇,「大姑」究竟是誰?——她確切的姓與名,嘉德至今未知。
只記得她家裡有張照片,一邊站著蔣介石,一邊站著張學良,中間兩手拉著二人的,是胡若愚——畢業於國立北京大學,法學學士,張作霖的座上賓、張學良的拜把子兄弟,民國時期曾任北平市長、青島市長——當年,正是他策動了張學良東北易幟,而後帶著張去南京見蔣介石。西安事變前,無知無覺的趙四小姐,還拉著胡若愚陪她去西安玩。
大姑家裡的好幾部書,都有胡若愚的印鑑。
「大姑」,正是胡若愚的兒媳。舊時婚姻,多是門當戶對。「大姑」本人,則是北洋政府總統馮國璋家的小姐。
胡若愚
有一天,拓曉堂忍不住問「大姑」,您要錢幹什麼?——「大姑」說,我已經出家,住到寺廟裡去了,這錢就是要給菩薩的。拓曉堂想留個地址,以後好去看她。但「大姑」說,我要出家了,你就不要來了。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見過「大姑」。
數十年過去,每見胡若愚舊藏,拓曉堂便會想起「大姑」。
誰也不會想到,有一日,這樣一套秘藏千年的宋刻孤本還會「從天而降」,而它竟又與胡若愚有關——它不僅是曹錕舊藏,還赫然蓋有「胡氏收藏宋本」的印鑑——該是當年胡若愚贈予曹錕的一份厚禮。
對於這套書,以「驚現」描述並非誇張。對於拍賣界的專家而言,無數煙雲過眼,但能經手如此級別的宋刻孤本,依然是一種職業生涯的無上榮耀。
它幾乎不見著錄,秘藏千年,赫然現世,讓人相信,這世上,永遠有我們所未知的角落。
胡氏收藏宋本印
1.
五十一冊一百六十卷,聽起來是相當龐大的一個體量。
實際上,眼前這套裝在箱中的宋刻,精緻小巧,一個女孩便可雙手環抱。
這種版本,被稱為「巾箱本」,很好聽的名字。
巾箱,是古人裝頭巾用的小篋。巾箱本,則是一種版本類型——指中國古時刻印的版框開本極小、可以裝在巾箱裡的書本,意謂可置於巾箱之中。
將書小心翼翼地從篋中取出,體積小小,攜帶方便,甚至可放在衣袖之中。
做得如此之小,多是為方便科舉考生閱讀之用。
《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的書名,在卷一卷端。不過,打開中國古籍庫,查不到關於這套書的任何信息。
好在,中國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和南京圖書館,藏有四冊零本。對於這些館的專家而言,這幾冊宋本書,也是個謎。國圖古籍善本專家李致忠先生,稱其為「罕見、罕知、罕傳」——幾乎不見著錄,過往僅見零帙留存。
最終,是曹氏家藏的這套書,揭示了它的重要信息——以中國美術學院範景中教授所言:「這是一個很大的收穫。不然這三個館莫名其妙,好像是流浪兒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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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圖書館藏
宋刻本《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
存二冊七卷 此為22-23卷局部
中國國家圖書館藏
宋刻本《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
存一冊一卷
南京圖書館藏
宋刻本《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
存三卷,吳湖帆題記
先從書頁上的兩枚印章說起。
第一枚,是首頁的「天津市人民圖書館收藏圖書」。
卷首、天津圖書館藏書章
天津圖書館藏書章
文革期間,它一度被從曹氏家族帶離,入藏天津圖書館(當時名為天津人民圖書館),又因為《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的編輯,短暫留下驚鴻一瞥,未及窺得全豹,又從公眾視野中消失了。
熟悉書畫的讀者,都了解《中國古代書畫圖目》在古代書畫領域的權威地位——《中國古籍善本書目》,便是古籍善本領域分量相當的一套叢書。全目按照四庫經、史、子、集、叢五部分類,收錄近八百個單位所藏的古籍善本十幾萬部,是中國前所有的、大型的、全國性的古籍善本聯合目錄。
在著名古籍版本學家、《中國古籍善本書目》主編、原上海圖書館館長顧廷龍先生的筆記中,留下了《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在天津圖書館的身影。
結合他所寫的文章,來試著還原當時的情形——
1975年10月,周總理在病重期間指示「要儘快把全國善本書總目編出來」,但直到文革臨近結束,才有條件著手準備。
1980年5月,《書目》編輯委員會在北京成立,77歲的顧廷龍先生擔任主編。
6月13日,顧廷龍先生受編輯委員會之委託,在天津圖書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專程赴天津,此行目的是為敦聘周叔弢先生為《書目》編輯委員會顧問。
在天津短短數日,顧先生花了兩天時間在天津圖書館調閱館內珍藏的宋元善本,6月15日這一天的筆記中,記錄下了《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
但最終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古籍善本書目》中,《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卻神秘消失了。
顧廷龍年譜 著錄信息
此時,來看第二枚留下重要信息的印章——此書第一冊,鈐蓋一枚「天津圖書館註銷章」。
天津圖書館工作人員後在回憶文章中記錄到,顧廷龍先生所調閱「其中有些書為文革中查抄書,現已退還。」——《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是文革查抄之物,《書目》誕生之時,已退回曹家。
天津圖書館註銷章
但關於它與《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的因緣,並非毫無痕跡,這或許正是歷史的因緣際會——
2005年,北京線裝書局出版一套全新《中國古籍善本總目》,裡頭出現了這套書。
原來,《書目》於1983年8月起定稿,但在此之前的1981年10月,編輯委員會曾根據各地彙編的卡片目錄改編成書本目錄,油印為《徵求意見稿》,寄請各圖書館覆核——《徵求意見稿》編纂時,《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尚在天津圖書館,自然出現在書目中,待兩年後定稿時,書已重歸曹家,經圖書館覆核,最終出版的《書目》就刪去了它。而北京線裝書局版《中國古籍善本總目》,則是將81年油印本《徵求意見稿》校核後予以「翻印」的。
就此,這套《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終於有了世間目前可見的唯一著錄。
中國古籍善本總目 著錄信息
2.
最幸運的是,曹氏秘藏的這五十一冊一百六十卷,完整保存了全套書的首尾冊,揭示了這套宋版孤本的重要版本信息。
就此,中國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南京圖書館中的四冊零本,也就找到了家。
書卷一卷端下題:翰林學士兼給事中充史館修撰歐陽修撰;石壁野人陳鑑纂。
卷尾則見:二百終。
由此可知,《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是由宋人陳鑑纂輯歐陽修、宋祁、範鎮、呂夏卿等修撰的200卷《新唐書》詳節。
* 詳節,簡單理解,類似於現代的參考資料——宋代科舉需考策論,史書太過龐大,難以全讀,作者就一邊讀一邊看哪個好就記下來,以方便考生進行考試。
卷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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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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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閱公共圖書館的藏書信息,可知:
上海圖書館藏宋刻巾箱本《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兩冊,54—58、122—123卷,存七卷;
中國國家圖書館藏一冊,47卷,存一卷;
南京圖書館藏一冊,62—64卷,存三卷。
線裝書局版《中國古籍善本總目》史部史抄類中,對此書著錄如下:
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宋陳鑑輯注,宋刻本,九行十八字,線黑口左右雙邊。存1-3、6-7、11-13、21-74、82-84、88-113、117-176、178-179、181-200(58、142-153抄配)。藏書單位:0101(中國國家圖書館)、0201(上海圖書館)、0301(天津人民圖書館)、1601(南京圖書館)。
從冊卷數看,這套五十一冊一百六十卷的《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與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南京圖書館中的四冊十一卷,應原為一套。
如今,存世《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共計一百七十一卷,已可謂是「隔空合璧」。
3.
但依然有未解之謎。
比如,其作者陳鑑,究竟是誰?
李致忠先生曾在專文中詳述陳鑑及其纂輯是書的緣起。
他說:「《新唐書》包括本紀十卷、志五十卷、表十五卷、列傳一百五十卷,凡二百二十五卷。歐陽修、宋祁、範鎮、呂夏卿等,都是北宋仁宗時的重臣,他們的行實事跡,哪裡都可查到,無需贅述。而詳節音注此書的陳鑑,則行實事跡史不明書。」
他根據極其稀少的資料,考證出陳鑑的有限信息:陳鑑,字明之,福建建安人,慶元二年進士。石壁野人為其號,石壁精舍為其室名齋號。
其他,則不詳。
此外,關於陳鑑,歷代書目都曾著錄過他曾編輯過《西漢文鑑》和《東漢文鑑》——包括明髙儒的《百川書志》、晁瑮的《晁氏寶文堂書目》、錢謙益的《絳雲樓書目》、錢曾的《錢遵王述古堂藏書目錄》、阮元《四庫未收書提要》、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張金吾《愛日精廬藏書志》、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儀顧堂題跋》、倪燦《宋史藝文志補》等。
但這兩漢《文鑑》宋刻本卻均已不傳,目前僅見明刻本傳世。
而他編纂的從未見諸文字著錄的這部宋刻孤本《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卻如此完好地留存於世間。
唯有感嘆造化的神奇。
依照李致忠先生的研究,陳氏兩漢《文鑑》與《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同時刻制,皆是宋刻巾箱本,印紙墨色、字體風貌、開本大小都應是一致的。後者的意外出現,無疑揭開了失傳的《兩漢文鑑》宋刻本的面紗,「令人一覩為快,不勝欣幸!」
此外,還有一個有意思的信息。陳鑑是福建人,而《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也符合福建舊刻的特徵——而兩宋時期,福建的進士當屬全國最多,直到文革之前,福建的高考成績一直在全國名列前茅。
上海圖書館研究員陳先行先生還認為,這套書有可能是陳鑑請人為自己所刻,刊刻如此精細,印本數量應是很有限——因為,普通的福建建安坊刻本,紙張質量一般,但此本紙張質量很好,纖維更長,即行話說的紙的皮性更強,且字體秀美,刻印極精,絕不同於普通坊刻本。一個書庫若能這麼刻法,是下本錢的。所以,他認為這套書更接近於「家刻本」。
知曉了這套宋刻孤本的來龍去脈,此時,依照李致忠先生的描繪,再來細細體味其細節。
字體近柳,稜角峭勵,細竹紙印造,墨色勻淨,確一派十足的閩刻風韻。
紅框中為避諱的「慎」字。
卷四十七中「儀鳳中司邢臺常伯李敬」之「敬」字,「徐敬業」之「敬」字,均缺末筆,以示迴避宋諱;「越王貞」之「貞」字,乃迴避北宋仁宗趙禎嫌諱;「玄宗開元三年黃門監盧懷慎」之「慎」字,亦缺末筆,顯避南宋孝宗趙昚嫌諱。可是,遇「玄」、「弘」、「炅」等該避之字卻又不避,隨意性較大,這都從不同角度印證了它的是宋刻,而且是南宋後期閩建書鋪刻書常有的現象。
加之是巾箱小冊,顯為節約成本,便攜易售,也是南宋後期閩建書鋪的一種經營策略。陳鑑又是閩建人,書又為舉子科考參用。所有因素湊集在一起,便構成了當地人編書,當地尋鋪開雕,行銷卻四遠而無不至。
4.
新時代的人,恐怕難以想像,這套書能留存至今,多麼不易。
但對於經歷過十年浩劫的人而言,一切歷歷在目。
1966年「8.18」之後,全國掀起抄家之風,書畫、典籍被視為「四舊」而被抄被毀。北京、天津、上海城裡,有的書,當場就被燒了;有的,則被往孔廟裡拉;有的書太多,沒處放,就圍著大松樹堆成山,把好的挑出來,剩下爛的。這些書查抄了之後,也不知道往哪兒送。有些藏書家,迫於形勢,就別等著抄了,主動把自己的藏品送到公家單位去——有的交代一下,有的沒交代,擱下就走了。
張伯駒的書,送到北京圖書館,工作人員拿著複寫紙一個一個登記,拿到善本書庫放到頂上,寫上名字,掛一個條。為避免在書中蓋章,幫這些先生們保管好藏書,當時的工作人員特意留心,未給這些藏書編目。等到落實政策的時候,張伯駒的家屬看到書一點也沒動,充滿感激。也有一些藏書家,後來將部分珍藏捐獻給了國家。也有些原主不明真相,以為是圖書館參與了當時的查抄,心懷不滿——上海便有人因此記恨於顧廷龍先生,殊不知他正是文革時首當其衝被關押進牛棚的人,卻一直在浩劫中搶救古籍善本。
《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的重歸曹家,正是因為天津市的落實政策極為徹底——當時,市裡下令要求文革查抄的古籍善本必須退還,假如書籍已失,則須用其他書頂替歸還。
時代之變,書寫的是人心之變。此時,看到這歷經千年完好的宋刻孤本,怎不叫人感慨。
時間倒回到八十多年前。
上世紀20,30年代,政局複雜,戰事不斷。一次,子彈從胡若愚兩頰穿過,傷愈後留下兩個深深的酒窩。但亂世之中,政治之外,依然有溫潤人心的片刻。
胡若愚是安徽合肥人,嘗為張作霖鎮威上將軍公署顧問,後為張學良副官,並結拜為兄弟。
《口述實錄張學良世紀傳奇》中說:「胡若愚呢,是我那時候到北京在一塊玩兒的朋友。」玩什麼呢?收藏便是其一。
胡若愚與張學良,曾同列於李石曾任董事長的故宮博物院董事會名單。他好古物,家中經手皆是大件。少帥主事軍政之餘,亦愛收藏,偏好古籍、文玩與書畫,曾珍藏600多件古代書畫,包括董源《山水卷》、郭熙《寒林圖》、宋徽宗《赦書》、米友仁《雲山圖》等。在京津地區搜藏字畫時,為張學良提供專業指導的,正是好友胡若愚及周大文。
關於這三人之親密,還有個故事。據說張學良生長於東北,口味偏重,愛吃湯麵。他還時不時玩一把烹調。一次與胡若愚、周大文下廚,各做一道菜。張學良做了個大醬燒土豆茄子,是典型的東北菜。胡若愚做炒雞蛋,出鍋時烹一點酒醋,別有風味。周大文是無錫人,名旦劉長瑜的父親,名店玉華臺的創始人,自然也是烹飪高手。他做了一道滑溜肉片。為這幾道菜,廚房內五六個師傅圍著三個掌勺的轉,忙作一團。事後有廚師說:「就怕這幾位再到廚房來,比做幾桌酒席還忙得多。」
1928年,張學良通電全國,宣布「東北易幟」,前往南京與蔣介石談判的胡若愚立下大功。他先後擔任過青島市市長、北平市代理市長、開灤礦務局督辦,在奉系中地位不同尋常。
1930年9月4日晨9時,胡若愚宣誓就職青島市長典禮時,到會中外來賓及各機關職員數百人,還邀請了蔡元培先生監誓。
胡若愚任北平市長期間與太太在北平合影
胡若愚的舊藏為何到了曹錕手中——這依然是個謎。
但有些線索卻是可以揭示的。
比如,胡若愚與馮國璋有聯姻,而馮國璋與曹錕亦是親家。
再如,李致忠先生指出,張作霖與曹錕的關係,既是軍閥之間奉系與直系的關係,又是相互拉攏、相互利用而又相互反目的關係。1920年直皖戰爭後,由於權利分配不均,奉、直之間關係詭譎。因而他們甚至不惜利用古老的通婚之策,藉以彌合彼此的關係縫隙。作為奉系一方的要員,胡若愚將自己的藏書——宋本《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轉送曹錕,以示友情,就顯得十分自然並可以理解的義舉。
曹錕
這部神秘的宋刻本,在奉系要員和民國大總統之間,究竟扮演過怎樣的角色,其中內情,只能交由史學家去鉤沉。
來說說他們的晚年吧。
胡若愚家人曾回憶說,張學良是胡若愚一生中很重要的人,也是讓他最有遺憾的人。所謂最遺憾,便是張學良沒有徹底反蔣介石,西安事變後反而依順了他。
或是出於對日本人的憎惡,或是一些誤會,胡若愚認為張學良喪失了氣節,從此未再相見。
第二次國共內戰末期,胡若愚謝絕了朋友孔祥熙赴臺的邀請。
晚年的他,脫離政界,沉默寡言,賦閒長住天津,終日以書法、讀經、禮佛為事。雖早年風光無限,但他晚年經濟並不寬裕,好在還有些古董字畫,足以買賣度日。
1962年,胡若愚在天津病逝,享年66歲。
2007年,天津出版了《天津十大收藏家》一書,胡若愚赫然在目,另九位分別為:汪士元、靳雲鵬、任毓麟、張伯駒、張叔誠、瀋吉甫、韓慎先、翁之熹、袁東槎等。
任鴻雋、張銘、蔡元培、袁同禮、蔣夢麟、胡若愚(前排左起)參加北平圖書館落成典禮
而一度評價多面的曹錕,於1924年11月3日宣告辭職引退,幾經周折,亦到天津定居。
抗戰爆發後,日本人推行「以華治華」的策略,屢次公開登門誘降,被他斷然拒絕。
1938年,曹錕因病醫治無效去世,終年76歲。
據說,臨終前,他握著女兒曹士英的手說:「臺兒莊大勝之後,希望國軍能乘勢恢復失土,餘雖不得見,亦可瞑目。」
政府有感於曹錕的晚節,特追贈其為陸軍一級上將並頒贈「華胄忠良」匾額一方,以示褒揚。
物是人非。此時此刻,不禁感激,曹氏後人將這套如此珍貴的宋刻孤本,悉心守護至今。
夏涼之夜,回到宋本本身,想起古籍版本權威專家楊成凱先生的妙語:
收藏家不能不謹記於心,只要我們認真去讀宋本,花費的精力和時間必有意想不到的回報,遇到妙處,一字千金,「恰如燈下故人,萬裡歸來對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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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李致忠 宋本《石壁精舍音注唐書詳節》跋
顧廷龍《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輯經過》
楊成凱《宋刻本的賞鑑與收藏——古書版本知識》
宋路霞《樂觀長壽的百歲豪門千金》
李侑珊 《少帥張學良:收藏古書畫名家》
王凱《你所不知道的曹錕》
《連線胡若愚兒媳 公公的晚年淡然如水》
於耀光《東北易幟始末》
劉仰東《去趟民國——1912-1949年間的私人生活》
王霞《葉恭綽與故宮博物院》
《青島民國往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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