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吳韃靼
圖片 | Lastfm
首發於VICE.CN
俄羅斯說唱界有了新的領航員，他不是莫斯科下凡的克格勃專員，也不是美國落草的底特律好漢。他就是——上帝。是吧，帝哥一出，所向披靡。
這位就是東正教神父，說唱歌手，Nastoyatel
說唱和宗教這兩件看似完全不搭的事情，其實組合在一起也並沒有那麼離譜。如果從語言和韻律的角度來看的話，還真有挺多相似之處的。所以，這事兒發生在東正教和俄羅斯說唱之間，便有了幾分順理成章之處。尤其是在最近幾年，兩件事兒走的越來越近，也催生了各種各樣的東正教說唱組合以及單人計劃。但是這事兒不應該孤立的看，俄羅斯本地的東正教說唱的興起，其實是一個全球潮流的表現。
從起源上說，美國應該是宗教說唱樂的始發地。1980年代美國興起的基督教說唱其實也並沒有和主流的說唱樂有什麼區別，只不過歌詞更像是一種福音。但其影響力肯定沒有主流說唱那麼大，所以相對而言，福音說唱/基督教說唱其實就是地下說唱的一個流派。宗教影響下的世界觀，和匪幫影響下的世界觀，並沒有造成音樂上的衝突。隨便翻看一些英文說唱視頻，英國、澳大利亞都是福音說唱的聚集地。
這麼說吧，福音說唱能在美國廣泛傳播，一點不令人意外，畢竟你看看黑人的周日教友聚會，看看西部大農村的福音俱樂部，治癒系巡迴路演，就知道，那種群體性的迷拜，那種口狂精神，對詞語和發音的執著，不變成節奏強烈的說唱才怪呢。
所以說回到俄羅斯，東正教說唱正是這種亞文化的異國轉世。有趣的一點是，宗教說唱（包括東正教說唱和基督福音說唱）都包含了強烈的「厭女情結」（注意，是厭女，而不是反性）。他們在歌詞中把女性描繪成撒旦一樣的邪惡誘惑，她們腳踏兩隻船，傷害你，左右你，在離開你之前把你弄得體無完膚。拋開信仰系統裡的世界觀不談，宗教說唱和其他說唱樂的共通點還是挺明顯的：兄弟手足情，為死去的朋友復仇以及熱血運動和競技。但不論怎樣，任何東正教說唱裡都有一個不變的歸宿——上帝。
可你還得知道，作為說唱界中的亞文化支流，宗教說唱同樣也是宗教界中的支流。它並沒法討好所有人，對於那些古舊的老派信徒而言，他們抵制這種對神聖信仰的全新解讀，並不會把那些教徒rapper當成自己的教友和兄弟。而對另一些開明的人來說，他們只在乎用各種時髦的手段去吸引新人的加入。尤其是在解體後，信仰真空的俄羅斯，以說唱為幌子，把小孩子們領進教堂聽神父說話，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兒。只要山頭在，只要主義真，就不用管什麼方法。把音樂變成宗教使命的一個方法論，可還行，可真的還行。所以，唱詩班、歌詠組，跟說唱團體，在本質上，並不差太多。
有人也許會質疑東正教的實力和擴張性，畢竟70多年的共產高壓無神論統治，把東正教扳倒的很徹底。但其實不然，蘇聯時期的地下宗教傳播，以及後蘇聯空間內的信仰狂熱，讓東正教在解體後的20年內，得到了空前的發展。尤其是普京還跟大主教一直很親密，整個當代俄羅斯的意識形態，有很強的東正教導向，宗教以各個形態在青年中擴張，也不足為奇了。根據美國PEW智庫的統計，東正教信徒及支持者的比率，從1991年的31%上升到了2008年的71%。所以，俄羅斯社會的東正教化，也為東正教說唱的廣泛傳播，提供了足夠大的空間。
俄羅斯東正教對青年文化的影響，也不只是說唱樂而已。大眾文化中的東正教元素，在時尚設計中就是最明顯的體現。很多青年服飾上的logo，就以東正教中的十字架和經文為依據。女性時尚品牌也向東正教中婦女包頭巾的打扮靠攏，設計了很多宗教意味很濃的服裝。
就像時尚娃兒們的大黑袍子一樣，跟穆斯林婦女的袍子，難道不是一脈相承麼？
就像所有的事情在俄羅斯都會變味一樣，如果我們帶著陰謀論和黑暗心理去看待東正教說唱的興盛，宗教化的普及，以及民族主義情緒的高漲，我們不難發現其中千絲萬縷的聯繫。東正教中對於正統和純粹的崇尚，必然會帶來根深蒂固的種族主義，這跟共產時代的沙文主義還不一樣。紅色帝國的軍事經濟鏈條下，甩出的沙文主義皮鞭讓人心悸。而宗教同一化治下的民族主義、種族主義、愛國主義（三大主義），則讓東正教的宣教，變成了一種意識形態的徵伐。
但事情怎麼會這麼簡單呢，你覺得俄羅斯東正教狂熱的信徒們，只停留於形而上的徵伐麼？宗教名義下的，清規戒律約束下的價值觀，並不止於對你上帝的敬畏，更包括了對「異教徒」的訓誡、懲罰。想想看，當東正教的「大清洗」，與三大主義的大清洗統一起時，這個社會將有怎樣的排外與仇恨。
歷史不會撒謊，rapper也不會手軟。反正我的感覺就是，美國東海岸的匪幫說唱氣魄，附體於東正教說唱，產生出來一種很古怪的極端主義。
說來說去，還是看看五個代表性的的說唱團體/計劃吧。
【25/17】
還記得低俗小說裡的那個情節麼，捲髮小黑哥Samuel Jackson在殺人前總會起的那個範兒——念一段以西結25:17，然後砰砰砰。
西伯利亞工業城奧木斯克的這個說唱團體就是從中學到了這一套。他們還只是本地紅人而已，在真正的像莫斯科、彼得堡那樣的大城市，還沒有多少粉絲。
對於那些不懂俄語的人來說，歌曲裡那些輕柔配樂和沒進副歌前的那些特別軟綿綿的俄語強調，真的還是挺無害的。可是你把他們的MV往後看，就會發現特別暴力的場景，整個渲染氛圍也變成了特別三大主義的樣子。極端而純粹的信仰，審判日之類的宗教說辭，是歌詞的主旋律。
【Oligarkh】
名字的含義：寡頭。一隻來自聖彼得堡的樂隊，有金屬和電子樂的氣息，玩的並不是傳統的說唱樂。視頻中關於耶穌的畫面，引用了俄版電視劇《大師與瑪格麗特》。他們在Lastfm上自述，MV的拍攝地就是在一所廢棄的東正教教堂。
【Sol Zemli】
名字的含義：地球的鹽。莫斯科的五人組，因為來自首都的緣故，小有名氣。他們的粉絲很狂妄的說，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巴拉巴諾夫也玩說唱的話，聽起來就會跟這個差不多。當然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他們90年代迪廳似的颱風和打扮，應該主要還是獲取了中老年組的關注比較多一些。歌詞圍繞的都是90年代初俄羅斯的不法世界，以及救贖。整體感覺還是偏向堂會音樂的說唱。
【Komba Bakh】
他們是俄羅斯最老的幾個正統以東正教為核心的說唱團體，肩負的宗教責任感很強烈。樂曲中融入了俄羅斯的民謠元素，還有一點雷鬼的東西。他們的特別之處在於特別喜歡自造，比如把電腦成為「機器敵人」。他們拒絕成為明星和商業化的包裝，也反對西方說唱歌手的那一套東西。他們更傾向於泛斯拉大團結，因此廣泛意義上的斯拉夫意識、斯拉夫認知是他們與眾不同的地方。當然，啟示錄般的說教和勸誡，是少不了的。
【Nastoyatel】
這位東正教牧師說唱歌手叫Kurlenko，aka Nastoyatel。40多歲的他本職就是一個小城裡的牧師，唱起來就真的像在念經文一樣。雖然是牧師，但他的政治傾向非常公開，明顯是個斯拉夫至上的右派。對白種俄羅斯的純潔性無比贊同，對自由主義尤其是同性戀，嗤之以鼻。據說他在說唱之餘，還錄製一檔聖經節目，不斷宣揚帶有明顯右派傾向的東正教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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