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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賡在革命戰爭年代馳騁疆場,軍功赫赫,為新中國的解放事業立下了不朽的功勳,是新中國十位開國大將之一。在艱苦的長徵歲月中,先後擔任紅軍幹部團團長和紅十三團團長等職務的陳賡,堅決執行中央的決策部署,與戰士們一起衝鋒陷陣,克服重重艱難險阻,為中央紅軍二萬五千裡長徵的勝利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架設浮橋渡天險
1934年10月,由於第五次反「圍剿」的失利,中央紅軍不得不撤離中央蘇區,開始了長徵的漫漫徵途。出發前,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決定將紅軍大學、兩所步兵學校和特科學校合成一個由年輕的連排幹部做主力的幹部團,並明確其主要使命是儲備幹部,進行警衛工作,保衛中央安全,必要時則配合主力部隊作戰。幹部團下轄3個步兵營、1個特科營和1個上級幹部隊,陳賡和宋任窮分別擔任了這支特殊隊伍的團長和政委職務。
1934年底,中央紅軍聽取毛澤東的建議,放棄與紅二、六軍團在湘西會合的意圖,改向敵人力量薄弱的貴州挺進。這一關鍵的正確決策,成功地把敵人甩在了身後,併到達了烏江南岸。烏江又名黔江,是長江上遊南岸最大的支流,也是貴州的第一大河。它以流急、灘多、谷狹而聞名於世,自古就稱作天險。3萬中央紅軍跋山涉水來到烏江的渡口後,發現這裡僅存有兩條小木船,短時間內我軍難以全部渡過。國民黨方面更是誇下海口說,共軍遠徵,長途跋涉,疲憊之師必難飛渡。面對滔滔江水,中革軍委決定實施兩套方案,雙管齊下。一方面命令紅一軍團的兩個團進行緊急地搶渡、偷渡;另一方面命令陳賡帶領幹部團爭分奪秒地架設浮橋。
1935年1月1日,陳賡和幹部團下設的特科營工兵連來到江邊觀察水情。雖然此時正值枯水時節,但烏江的水深還是達到了15米,流速快至驚人的每秒2米,江寬也有200米,這些都遠超我軍估計。在如此湍急的水面上架設浮橋,國內外軍隊都鮮有成功的例子,更別說工具和裝備一直處於奇缺狀態的紅軍了。面對困局,陳賡和工兵連的幹部們並沒有放棄,而是聚在一起仔細籌劃各種架橋方案。他首先將全連200餘名士兵劃分為器材供應、編制竹排、架設、投錨、救護等作業小組,下令各小組分頭進行自己的準備工作。起初架設浮橋的方案是將三層竹排疊在一起做橋腳,每對橋腳中間鋪上兩根枕木,枕木上連接三四個橋桁,上面鋪設門板,再系上橫木,組成一節一節堅固的門橋。門橋做成後,工兵連戰士冒著對岸敵人猛烈的射擊,進入冰冷的江水中開始架設門橋。但門橋剛一放入水中,就被洶湧的水流輕鬆捲走了,工兵連幾次嘗試均告失敗。
見到這種情況,陳賡沒有氣餒,他馬上召集幹部們召開「諸葛亮會議」,一起來商量怎樣才能將門橋放入水中而不被衝走。有人提出,可以把門橋拴在大石頭上,靠石頭的重量把門橋穩固住。陳賡立即在現場演示起來,但並未成功。這是因為大石頭雖有重量,但表面過於光滑,沉入水中還沒穩住,就會被水流衝走了。就在大家陷入苦惱時,陳賡想到了一個名叫何迪舟的俘虜。何迪舟是從工兵學校畢業的,陳賡把他找來,動員他立功贖罪。沒想到這個何迪舟果然想出了一個主意。他建議用竹子編筐,裡面裝滿大石頭,讓竹筐有足夠的重量,同時在筐子的四周則捆上被削尖的竹竿,三四個竹筐一起放入水中,在水中翻滾幾下後,尖銳的竹竿就會插進泥沙裡,把竹筐給牢牢固定住,這樣就有了放置門橋的位置。
聽了他的方法後,眾人覺得可行,於是工兵連立刻行動起來,照他的方法將特製的竹筐放入江中,果然成功了。門橋被固定住,浮橋也被一點一點地架設起來,不斷通向對岸。兩岸在不斷地交火,工兵連的戰士們也一刻不停地建著浮橋。投錨組長石長階為了保衛門橋,更是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經過36個小時的緊張奮戰,一座貫通的浮橋出現在了烏江湍急的江面上,對岸的國民黨軍也被我軍的火力打跑。最終,中央紅軍憑藉新架設的浮橋安全地渡過了烏江天險,隨後順利地攻佔了貴州省北部重鎮遵義縣城,為遵義會議的召開創造了條件。陳賡率領的幹部團在困境面前急中生智,圓滿地完成了中央交付的緊急架橋任務。
護衛金沙江皎平渡口
1935年4月底,中央紅軍為渡過金沙江,擺脫敵人追擊,命令幹部團迅速搶佔雲南省元謀縣和四川省會理縣之間的皎平渡口。為快速搶佔渡口,幹部團分成了先遣營和後梯隊。先遣營由幹部團第三營組成,在團政委宋任窮的帶領下,充當先鋒,前去控制皎平渡口;後梯隊由幹部團的主力組成,在團長陳賡的帶領下,負責保衛紅軍大部隊渡江。這是長徵以來陳賡領導幹部團進行的第一次獨立作戰。
先遣營不負使命,火速趕到皎平渡,控制了渡口和渡船。接著,陳賡率領主力也趕到了渡口。在他的指揮下,幹部團出動了一個排,趁對岸敵人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乘坐僅有的兩條小船,渡過金沙江,並成功搶佔了北岸的灘頭陣地。接下來,陳賡就開始考慮全軍的過江方案。由於金沙江水流湍急,不能徒涉,也無法架橋,於是陳賡就命人在沿岸仔細搜尋渡江船隻。經過一番搜尋,他們又發現了4條破船,並將其迅速修復。這樣,我軍就掌握了6隻小船。陳賡和宋任窮興奮地向朱德報告說:「皎平有船6條,每日夜能渡1萬人。」後來,我軍又發現了1條小船,總共為7條。由於金沙江的龍街渡和洪門渡不具備渡江的條件,軍委最終決定紅軍全部於皎平渡過江。陳賡承擔的護衛任務變得更加艱巨。
紅軍要想順利渡江,必須提防北岸敵人奔襲。於是,陳賡在控制住皎平渡後,便率領兩個營的兵力,趕赴前方的通安州小城進行阻擊。陳賡部隊走的山路十分崎嶇,其中還有一段很長的懸崖峭壁,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當陳賡部隊快到達山頂時,他們發現了一股敵軍,雙方迅速展開激戰。由於敵人兵力超過我軍六七倍,加上我軍所處位置不利,無法展開進攻,而子彈和崖間的滾石卻紛紛向我軍襲來,一時間陷入被動。在這關鍵時刻,陳賡仔細觀察地形,發現了一個我軍可以隱蔽的「死角」。他馬上命令部分兵力在迫擊炮和重機槍的掩護下,抓緊向「死角」集結,同時我軍一個連的兵力則翻過了山峰,找好了有利的地形。等到兩邊準備好後,陳賡命令戰士吹響衝鋒號,發起了對敵人所在隘口的猛烈進攻。我軍轉守為攻,敵人很快抵擋不住,四散逃走。在陳賡「乘勝追擊,沒有命令,不準停止」的命令下,我軍將敵人追趕至通安州。
就在此時,追擊殘敵的陳賡部隊遭遇到了剛剛從西昌、會理方向趕來的國民黨軍。雙方在通安州展開了激戰。指揮此次渡江任務的紅軍參謀長劉伯承得知消息後,對宋任窮說:「這是一次關係重大的戰鬥,必須不惜一切犧牲,堅決消滅敵人,佔領通安州,保證全軍順利渡江。」於是宋任窮立刻帶兵前去支援陳賡。這樣一來,我軍在通安州的兵力大增,陳賡指揮作戰更加得心應手。他下令二營發起正面佯攻,一、三營則迂迴包抄,使敵軍首尾不能相顧,終於將其擊垮,俘虜了敵團長以下600多人,佔領了通安州這座小城。隨後,我軍更是趁勝追擊,直到最前面的第五連接到騎兵通信員發來陳賡的「停止追擊,就地宿營警戒」的命令後方才收兵回營。通安州戰鬥為紅軍巧渡金沙江提供了安全的環境,也打開了紅軍北上的大門,意義十分重大。紅軍僅靠著7條小船,經過9天9夜連續不斷地運輸,最終全部渡過了金沙江。當國民黨軍趕到江畔後,發現「船隻已經燒毀,紅軍早已遠走高飛了」。
陳賡在通安州的戰鬥中發揮出色,讓人印象深刻。時任幹部團作戰科長的韓振紀後來曾誇讚道:「他在指揮上最突出的特色,就是大膽果決,機動靈活,善於掌握情況,捕捉戰機。應該打的時候,絕不放棄奪取勝利的機會;不該打的時候,堅決不打,毫不猶豫。」陳賡領導的幹部團也被中革軍委通令嘉獎,以表彰他們在巧渡金沙江一役中的功勞。
守護病中的周恩來
在長徵中,陳賡還自告奮勇,承擔起了護衛病重的周恩來的任務。軍委副主席周恩來自長徵以來,始終處於高度緊張的工作狀態。他不僅要參加各種會議,處理各軍團發來的電報,而且還要研究戰情,下達作戰及行軍命令,遇有緊急情況常常是徹夜不眠。1935年8月上旬,周恩來積勞成疾,出現了不能進食、發高燒昏迷等症狀,經醫生診斷系患上了嚴重的肝膿腫和阿米巴痢疾。長徵途中,我軍藥物十分缺乏,醫生們面對病入膏肓的周恩來一時顯得束手無策。
得知消息後,毛澤東、彭德懷和陳賡等人紛紛前來看望,看到昏迷的周恩來,大家都很著急。這時,陳賡對眾人說:「把他交給我吧!我當過醫生,會想辦法給他治的。」彭德懷吃驚地說:「你當過醫生?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我在中央特科工作時,在上海開過醫院,除了拔牙和接生,我都幹過。恩來同志那時還到我的醫院住過哩。」陳賡答道。彭德懷問他有什麼好辦法。陳賡說:「首先要降溫,這樣高燒不下去不行。趕快弄些雪來,給他肝區和額頭實行冷敷,興許有救。」毛澤東環顧了一圈,發現四周都是草地和沼澤,根本沒有雪的痕跡。陳賡憑著經驗指著遠處的一座小山說:「那山的背陰處一定有。」他馬上帶人到那座可能有雪的小山的背陰處去找雪,果然找到了。回來後,陳賡用油布縫了幾個袋子,將雪裝到裡面,敷到了周恩來的額頭及肝部等處。過了幾小時,周恩來竟奇蹟般地甦醒了過來,又經多日治療,才脫離了生命危險。
8月21日,新編成的右路軍開始通過草地。面對發著高燒極度虛弱的周恩來,彭德懷決定將他抬出草地。彭德懷對紅三軍團參謀長蕭勁光囑託道:「你具體負責,立即組織擔架隊。實在不行的話,寧可把裝備丟掉一些,也要把恩來等領導同志抬出草地。」於是,蕭勁光最後決定從迫擊炮連抽人組成擔架隊,把帶不走的迫擊炮埋掉,擔架隊分成幾個組,輪流抬著重病中的周恩來和王稼祥等人。幹部團團長陳賡自告奮勇,擔任擔架隊隊長。陳賡的腿曾受過重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但他為了守衛周恩來的安全,一直陪伴在擔架左右。
周恩來看到抬擔架的戰士們身體也十分羸弱,心裡很過意不去,幾次提出自己改換騎馬,但都被陳賡拒絕了。他對周恩來說:「現在我是擔架隊長,你是病號,上邊交代了,你得服從我的指揮。」經過慢慢的調理,周恩來的身體一天天好了起來,有了力氣。他對陳賡說:「陳賡,你是一員虎將,又是一員福將。誰遇到你準保都有好運道。東徵時,你把蔣介石從戰場上背下來,救了他一條命;如今你又救了我一條命。」陳賡說:「要是早知道那小子後來變得那麼壞,那時他想自殺,真該不管。」
在陳賡和擔架隊隊員的共同努力下,經過7天7夜的長途跋涉,周恩來等人安全出了草地。陳賡守護病中的周恩來過草地的這一段故事,也成了人們的一段美談。1962年3月,事情過去27年後,周恩來在陳賡逝世周年前夕,親自為老戰友陳賡的骨灰盒鄭重題詞「陳賡同志之骨灰」來追思這位患難之交。
擔架上指揮直羅鎮大捷
1935年10月19日,陳賡跟隨北上的陝甘支隊抵達陝北吳起鎮,同紅十五軍團勝利會師。11月3日,陝甘支隊與紅十五軍團合編,恢復了紅一方面軍番號。紅十三大隊也恢復了紅十三團的建制,陳賡改任紅十三團團長。紅軍在陝北落腳,使蔣介石極為不安,他調集國民黨第五十七軍和第六十七軍,逐漸形成了對紅軍的東西合圍之勢。毛澤東和中革軍委決定在兩股敵軍之間的直羅鎮突破敵人的「圍剿」。11月19日,毛澤東帶領紅一軍團和紅十五軍團團以上幹部來到直羅鎮西南面的小山頭上察看地形,研究具體部署。在分配作戰任務時,毛澤東將打頭陣的任務交給了陳賡領導的紅十三團。
陳賡回到營地,高興地對大家說:「十三團打了婁山關,以後一直當後衛,掩護全軍。這次我搶來個硬任務,就是打頭陣,攔著牛頭打。不過大家不要殺紅眼就什麼也不顧了,一定要注意政治瓦解。有兩句口號大家要記住:一句是『寬待東北軍』,一句是『歡迎東北軍掉轉槍口打日本!』。」這裡所說的「牛」指的是來犯的敵第一〇九師師長牛元峰。
戰鬥一觸即發,陳賡正躍躍欲試,但紅一軍團參謀長左權卻不想讓他參戰。原來,左權知道陳賡雙腿有傷,經過長徵後身體又過於勞累,就勸他不要到前線去了,他可以代陳賡指揮紅十三團作戰。左權和陳賡是黃埔軍校一期的老同學,陳賡還是左權的入黨介紹人,兩人感情十分要好。因此,把紅十三團交給左權指揮,陳賡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但他卻還是鐵了心地要參戰:「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卻潑我一瓢水。」左權退步,要配發給他兩匹馬。但陳賡仍不接受,說:「長徵我是走來的,不是騎馬來的。」陳賡堅持輕傷不下火線,左權只好讓他繼續戰鬥。為防止出現意外,他還特地安排紅十三團特派員歐致富在陳賡身邊備好擔架一直跟隨。
11月20日晚間,陳賡接到命令,率部前往直羅鎮。在行軍途中,陳賡拄著棍子,走得很慢,為不耽誤行程,他最後只得坐上了早已準備好的擔架,由警衛員抬著前進。陳賡說:「辛苦你們了。」還嘆了口氣說,「這可真是抬著將軍上陣了。」最終,陳賡的紅十三團及時趕到了直羅鎮的東北面,和兄弟部隊一起包圍了敵軍。21日拂曉,蟄伏已久的紅十三團主力突然發起進攻,很快就將國民黨軍分割包圍。這時,有個營長來問陳賡:「團長,有半個營的敵人被我們堵住了,喊話他們也不繳槍,怎麼辦?」陳賡說:「你呀,性急也不能那麼個急法。古人大戰三百回合,還不分勝負。你才打了多長時間?一個回合還不到,人家就投降?」營長頓時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於是回到前線,下令部隊繼續猛攻。不久,敵軍抵抗不住,就乖乖繳械投降了。在紅一軍團和紅十五軍團的共同努力下,敵第一〇九師很快就被打散,師長牛元峰逃跑。
周恩來在前線視察,見到陳賡,問起了戰況。陳賡發牢騷說:「小魚小蝦抓了不少。聽說那頭『牛』,還沒有套住,你就叫我們團去宰這頭『牛』吧。」周恩來笑著說道:「老陳呀,還是那麼『好戰』。你只知道十三團拼刺刀厲害,可還有個美稱,叫『猴子兵』,跑路打敵人援兵也是拿手好戲咧。你們就到張家灣一帶打敵人的援兵吧!這裡的『牛』,十五軍團部分部隊困住就行了。白天他跑不了,我們準備晚上放他出來,正好在運動中殲滅他。」聽完此話,陳賡決定立刻帶著他的「猴子兵」,去張家灣抗擊前來增援的敵第一〇六師,殲滅了該師一個團的兵力。正當陳賡部隊打算乘勝追擊之際,得到了敵師長牛元峰被活捉的消息。至此,國民黨軍精心策劃的「圍剿」計劃再度破產。
回師路上,那副擔架還不離陳賡左右,他發現後對歐致富說:「原來左參謀長派你這麼盯著我呀!不過,你算完成任務了。你要知道,抬上陣光榮,抬下陣呢?人家會說你是『敗將』,是傷員,不好聽。叫他們快去抬真正的傷員吧!」其實,陳賡在直羅鎮戰鬥中也並非毫髮無傷,他的左手拇指被流彈擊中,卻沒有聲張。
直羅鎮戰鬥,在紅一軍團和紅十五軍團的密切配合下,殲滅了國民黨軍1個師又1個團,俘獲5300餘人,成功粉碎了蔣介石對陝甘蘇區的第三次「圍剿」,為中共中央「把全國革命大本營放在西北的任務,舉行了一個奠基禮」。陳賡領導紅十三團在直羅鎮戰鬥中成功完成了中央分配的正面戰場的戰鬥任務,立下了軍功,一直被後人銘記。
原載:《世紀風採》2020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