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老井」被限制發文一周,今天終於解封。非常感謝朋友們依舊關注,這是對老井最大的鼓勵,感動常在。對於,禁止發文一事,老井反思了不少,絕不會把它當做悲劇,反而認為我們可以將其演成喜劇。從歷史來看,悲劇一般都帶有宣洩的成分,而喜劇需要大無畏。所以,既然演戲,我們選擇後者。
好了,幹正事兒,近期有不少人喊崔永元為教主,其目的不懷好意。今兒發一篇與教主稱號先關的文章:厚黑教主。
作者:老井
那是個秋天,自貢的梧桐樹葉黃地扎眼,涼風催促下,有些樹葉在空中掙扎,飄飄蕩蕩不想落地,卻逃不了最終的歸宿,這就是命。
有位老人手拿粗製茶壺,準備倒水泡壺茶,突然,身子一晃,倒了下去,老伴兒和孫女見狀趕忙上前扶起。他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老伴兒埋怨他說,「你呀,就是酒喝多了。」他拼盡餘力反駁道,「哼,我看酒還喝少了呢!」
餘音還在空氣中顫抖,人,倒地不起。與他的人間逗了一輩子嘴,那是最後一句,留給了老伴兒。
此時,在峨眉山大坪寺,南懷瑾大師正研讀《大藏經》萬萬卷,一位小和尚從山下挑米回來,氣喘籲籲地告訴他:李先生走了!
南懷瑾長嘆一聲,罷了!
他惋惜道,借李大師的二十塊現大洋也沒法還了,就每天念金剛經來超度他,算是還他陽間的人情吧。
這位老者曾自創「怕老婆經」,說一個男人要想幸福,就必須怕老婆。這位老人正是李宗吾,世人稱:厚黑教主。
一代鬼才魏明倫在《奇奇怪怪四川人》中說,我們四川自古出奇才怪才,比如武則天、劉曉慶、牟其中、著名怪傑厚黑教主李宗吾。百年後,自貢又出了一位怪咖,郭敬明。
1907年,光緒三十三年,李宗吾從四川高等學堂畢業,去了富順中學當校長。他住在學校一棟三開間的房子裡,開間與開間之間的牆,用竹笆夾糊成,那邊放屁磨牙打呼嚕,這邊都能聽到。
有一天晚上,隔壁的張教務長長籲短嘆,甚是煩躁。到了半夜,張教務長拍案而起,大叫一聲:當今之世,非臉皮厚心黑者不可!這一嗓子驚起幾隻大鳥,正在打盹的樹葉,激靈一下打了個寒戰,顫巍巍更顯筋疲力盡。
嚎叫完,張教務長倒床呼呼大睡。
正值八月,窗明几淨,啾啾蟲鳴,偶爾飄來陣陣雜草芳香,李宗吾久久不能入睡。他思索良久,猛地從床上坐起,二十多年的思索一朝得以解開,「得之矣!得之矣!古之所謂英雄豪傑,不外面厚心黑而已!」
他說,你想那三國人物,曹操殺呂伯奢、殺孔融、殺楊修、殺董承,殺殺殺……,公然說寧負天下人,不叫天負天下人,心腸何其黑也;劉備投曹操、投呂布、投劉表、投孫權,還哭個沒完,恬不知恥,死不要臉;孫權是既心黑又面厚,此三人才三分天下。
他又拿二十四史、資治通鑑等等分析,無不一以貫之。
後來,他如此形容,「那一夜,我終夜不寐,心中非常愉快,儼然像王陽明在龍場驛大徹大悟,發明格物致知之理一樣。」
他的同事就跟他說,你說的很有道理,何不寫下來供人傳閱乎?他回答道,非也,非也,人世間的事分兩種,一種是說的做不得,比如聊聊泡妞,比如眾妖孽恐嚇小崔;一種是做得說不得,比如範某冰偷國家的錢,黑貓警長派白貓警長去查孫悟空所有公司。我李宗吾這點穿透帝王之黑幕的東西寫不得。
沒過多久,李宗吾去某部三科任科長,上任之前,李宗吾去成都耍了一把,他那群好兄弟好哥們兒早就聽說,李宗吾發明了一種很厲害的學說,叫厚黑學,就再次慫恿他著書立作。李宗吾動了心,暗中思量,現在畢竟是民國了,萬象更新,應該不多我他媽的這一門學說,來吧,幹!
經過數日苦戰,終成一文,《厚黑學》。例數自古為官之道,帝王統治之術。在那個 民智開化的爆點時刻。
此書一出,當時的泱泱中華,突然,老了。
高之廟堂、遠之江湖震驚不已。不少人讀來,拍案叫絕,對對對對……,可不是嗎,自古至今不就是如此嗎?聖人也罷、帝王也好,都一個球樣。有些人則覺得非常不爽,主要是舊儒,大呼,這孫子是什麼玩意兒,這樣捅下去,天下還是那個天下嗎?江湖還有法管嗎?日他仙人板板哦。
蔣介石在重慶讀到了此書,大怒。蔣介石的確有聰明才智,他積累了一大堆唬人的大話,諸如此書敗壞人心、危害社會,覺得還不過癮,又從翻出一些圖騰般的詞彙,諸如破壞抗戰統一、分裂國家,得出一個看似合理的結論:下令禁止出版,通緝李宗吾。
著名學者吳稚暉恰好得知此事,趕忙面見蔣介石,勸說蔣介石,李宗吾說的都是大實話,深得民心,正值抗戰時期,你這樣刪帖、抓人,對民族大義不利。
此事才算擱淺。
後來,有人解讀蔣介石憤怒原因,歸結為老蔣是忠實的儒家信徒。老井多次讀這本《厚黑學》後,自我揣測:並非因為什麼儒家不儒家,而因它揭穿了官場的腐朽黑暗,一下子點明了那些秘而不宣的鼠道,揭開了官場傷疤,影響到了以老蔣為代表的舊官僚的統治,當然惱羞成怒。
相傳,倉頡造字成功,白日竟然下粟如雨,晚上鬼哭魂嚎,因為有了文字,天機從此洩露,民智開化,芸芸眾生再不好愚弄。與《厚黑學》的出現效果大概差不多吧。
有官員也跟著罵,說李宗吾貽害蒼生,寫了一本書《薄白學》,沒過多久,此官員因為重大貪汙,腦袋被剁下,掛在了旗杆上。
有一天,風和日麗,草堂寺內幽靜無雙,李宗吾前去散步溜達,一位軍官迎面走來,向李宗吾敬禮,曰,久仰李先生大名,您可能不認識我,我確實您的忠實信徒啊!
李宗吾聽完哈哈大笑,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是厚黑教主了,你們給我修座厚黑廟吧!
老井評,為大眾開眼,揭露官場醜惡,這個教主做得好。
李宗吾出生在四川自貢,家境不錯,不用為吃穿發愁,他排行世字輩,從小淘氣,打架鬥毆也是常有的事情,當地人稱他,人王。人王合起來就是全,父親就給她起了個名字叫李世全。當地的半仙掐指算來,李宗吾命裡缺金,就改名為李世銓。他父親也讀過不少書,最初信奉孔子,給他取字「宗儒」,就是皈依儒家的意思。
兒大不由爺,名字算個球。
長大後,他說,「我覺得儒教不能滿我之意,心想與其宗孔子,不如宗我自己。」得了,我就信我自己,改名宗吾,意思是,老子信自己。
他認為,自己自從信自己以後,就信宗吾得永生了,打通了任督二脈,讀一切經史,覺得破綻百出。
他有這個想法也與其父有很大關係。
李父40歲那年積勞成疾,醫生讓他在家休養,不要乾重活、操心活。李父平時喜歡讀書,這下可有時間了,他最喜歡讀《三國演義》《二十四史》等。有一日,他操著濃重的四川話說,老子這下弄明白了,「書即世事,世事即書。」
李宗吾讀的是八股文,有一天,李父讓李宗吾拿給他看,看完不屑一顧的說:「你們開腔即說:恨不生逢堯舜禹湯之世,那個時候,有甚麼好?堯有九年之水患,湯有七年之旱災,我們農家,如果幾個月不下雨,或幾個月不晴,就餓成路邊白骨,何況九年七年之久!我我很慶幸沒生堯舜禹湯的年代,你們怎麼朝朝日日的希望?」
李宗吾大惑不解,這老頭瘋了吧,難道病情轉移到頭部導致精神崩塌了,怎發此怪論?
經過一番思索,他從上古開始扒拉,扒拉來,扒拉去,「我們所謂聖人,就是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等人,除了孔子一人是平民,其餘全部是帝王,為何帝王三代上有許多聖人,孔子而後,不再出一個聖人?」
由此而往下推,他得出一個令自己驚訝的結論,原來聖人的構成竟是黑幕。他提出,學術上的黑幕和政治上的黑幕是一樣的,就又寫了一本「大逆不道」的書。《我對聖人之懷疑》。
聖人與帝王處處狼狽相依,聖人不依靠帝王的權威,就沒有那麼尊崇,帝王不利用聖人的學說,帝王也就失去了權威。聖人和帝王也就沆瀣一氣,兩者打起了默契球,聖人將稱號給了帝王,帝王把稱號給了聖人,帝王統治人們的行動,聖人統治人民的思想,帝王的命令老百姓就得尊崇,否則就是大逆不道,聖人發一種論調,讀書人就得信崇,就屬違背常倫,於是乎,聖人和帝王私下結合了,數千年來,人民受帝王統治無法實現民主,讀書人受聖人控制,思想無法實現自由思考。
他說,為了統治人民,帝王必須包裝成聖人。因此,學術黑暗,政治一定黑暗,政治黑暗,學術也一定黑暗。他得出結論,帝王的命要革掉,聖人的命也要革掉。
這番議論,現在聽來,真是依舊令人茅塞頓開:在歷史中翻江倒海的人,是如此的偉大。
參考資料:
張默生:《厚黑教主李宗吾傳》
李宗吾:《迂老自述》,載《李宗吾雜文經典全集》,長春,時代文藝出版社,2003
李澤厚:《二十世紀中國(大陸)文藝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