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金陳三部曲」中，《無證之罪》是最早完成的（2017年），但卻是這三部中我最後看的。也許那年我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白夜追兇》上了：事實證明，《無證之罪》在某些方面不比《白夜追兇》差，比如音樂。
從形式看，《無證之罪》是最接近傳統罪案劇（刑偵劇）的，更接近《白日焰火》那樣的黑色罪案片。在本劇中，無論是警察還是罪犯（抑或由警察演變成的罪犯），都有較大的表現空間。特別是警察，不是《隱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那樣或是配角，或是即便為主角也淪為「工具人」的下場。
秦昊飾演的刑警隊長嚴良就是這樣一個的「會犯錯誤，有缺點的好警察」形象。發揮的餘地比大，這點比《沉默的真相》中的嚴良要強。秦昊也比較成功地完成了這個角色的表演。但是以我對一線警察的了解而言，秦昊的表演還是有些標籤化，比較外露，缺乏一點內斂。而秦昊本身的形象是比較書卷氣的，最擅長飾演的還是那些內心豐富多彩，表面溫文爾雅的角色比如《隱秘的角落》中的張東升或是婁燁影片中的的那些文藝青年們。
扯個題外話，最近看到又有人在議論《三體》影視化的演員問題（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輪的討論了），有的說秦昊適合演警察史強，這顯然是看了《無證之罪》的結果。不過秦昊要真的出演《三體》，比較適合他的角色應該是汪淼或者羅輯，而史強我還是屬意姜氏文武兄弟中的一個（說的好像我是選角導演一樣，扶額！）。
相對而言，如果是廖凡來扮演《無證之罪》中的嚴良，我覺得可能更加合適，廖凡粗糲而不失細膩的氣質簡直就是活脫脫的嚴良。也實在欣賞廖凡在《白日焰火》中飾演的警察。表演非常到位。永遠記得他的那一場舞蹈，以及"我沒什麼可給你，只能為你放一場白日焰火"的臺詞。
我甚至懷疑《無證之罪》中嚴良的角色本來就是留給廖凡的，為此編劇不惜把故事的發生地由山清水秀的溫暖江南改在似乎永遠冰天雪地，長夜漫漫的東北，因為《白日焰火》就是以東北為背景發生的故事。
不過這樣一改，反而使《無證之罪》全劇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肅殺、冰冷的老工業基地，「鐵鏽帶」，無所事事的「街溜子」到處遊蕩，戴著大金鍊子，穿著貂的大佬意氣風發……這正是孕育「無證之罪」的溫床，在這裡發生任何陰險乃至殘酷的犯罪似乎都是可能的。這樣一改反而增加了本劇的黑色氣息。
而這一切的暗黑氣氛在寧理扮演的連環殺手李豐田出現以後達到了頂點。我覺得李豐田是本世紀中國警察影像（警匪劇）中塑造得最為成功的犯罪分子形象，其暗黑程度堪比紀實警察影像《西安大追捕》中的魏振海（左運學飾演）和《12.1槍案》中的董雷（王雙寶飾演）。最近這些年警察影像中也許只有王千源在《解救吾先生》中飾演的劫匪才能與之相提並論。
當面色陰沉，鬍鬚拉茬，總是掰掉香菸過濾海綿倒著抽菸的李豐田出現在畫面中時，那陰鷙狠厲的眼神會讓人相信：這個殺手確實冷，能幹出令人髮指的罪案來。寧理把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手形象表現得活靈活現。
另外一個角色成功塑造的例子則是逐漸黑化的小律師郭羽（代旭飾演），這個像畫了眼線的男人看著讓我想打人，但是他的「壞」也並不是那種明顯地寫在臉上，這說明演員的表演是有層次的。郭羽的黑化過程從邏輯上也有著漸進的過程，並不突兀，令人信服。代旭把這個角色性格的複雜性給表現出來了。雖然他作惡正如主題歌中所唱的那樣是「卑微的選擇」，但也並不會因此讓我產生同情。
姚櫓這個「老戲骨」飾演的前警察，後來的殺人犯駱聞也頗出彩，姚櫓身上有一種中國演員少有的獨特氣質，那是一種亦正亦邪式的性格雜糅，非常有特點，辨識度也很高。
談到音樂，本劇的主題歌（片尾曲）《無》給我的印象最深。在三部曲中我覺得也是最有特色的，和劇情發展與全劇氣氛最貼合緊密：每當一集結束，劇情套路式地邁入下一個黑暗的邊緣時，這首由黑豹樂隊第三任主唱秦勇演唱的歌曲《無》（作詞:高小陽、齊康 作曲:高小陽、李斌，編曲林逸航）就適時響起，慢板布魯斯節奏的序曲，重金屬式的吉他演奏雖不爆裂，但是顯得迷離而黑暗，沉重的鼓聲有些遲滯，一聲聲仿佛敲在聽眾心中，非常地美式搖滾。再配上秦勇孤獨高亢的嗓音，特別是在副歌部分的爆發，顯得愈發黑暗而絕望。並且最終沉入那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
尤其是李豐田出場和駱聞死前與李豐田生死搏鬥時兩次響起的這首歌可以說和畫面完美結合，把人性中的罪惡與無奈與絕望都展現得淋漓盡致。
以前好像覺得秦勇唱功不咋地，現在看起來也不錯嘛，可能還是因為過去沒有找到適合他唱法的歌曲（還有一個原因，秦勇唱功的標準我是用竇唯來衡量的,那當然要次一些）。
不過《無證》的編劇我還是有些不滿意，拋開公安機關的偵查手段是否實際與合理這個問題不談，整個「無證之罪」的重要基礎，朱慧如險遭強暴，反殺黃毛，在駱聞幫助下洗清犯罪嫌疑的戲是有沒有法律基礎的。朱慧如不懂法，駱聞另有所圖也就罷了，幫朱慧如偽造證據的郭羽可是一個正在考證的律師所工作人員，難道他也不明白無限防衛權的含義嗎？當然這場戲從邏輯上勉強也說得通，但我總覺得沒有多少說服力。
結語：愛奇藝的「紫金陳」三部曲點評到此全部結束。它們再次證明，現在的網絡劇集再非吳下阿蒙，它們的藝術水準、製作精良度和市場針對性和過去相比都有質的飛升，如果傳統電視劇製作部門還是因循守舊，抱殘守缺的話，會被這些網絡劇集打得滿地找牙的，不信可以拭目以待。
延伸閱讀：
國產劇長夜已明？從《無證之罪》到《沉默的真相》（一）
國劇長夜已明？從《無證之罪》到《沉默的真相》（二）隱秘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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