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為了烤幾個紅薯吃,我在村東頭生了一堆火。
該死的風把火苗吹向了二伯家的草垛,燒著了,火勢迅速大了起來,熊熊濃煙沖天而起。
馬上有人敲著臉盆報警,全村人都從地裡扔了鋤頭趕了回來,拎著水桶端著臉盆吶喊著撲救,個個跑的水花四濺,連幾個孩子都拿著飯碗和夜壺灌水去潑。
但都無濟於事,草垛很快化為一大堆灰燼。
我當場就被二伯和老爸揍的鼻青臉腫,幾個半生的紅薯也被扔進了紅紅的餘灰裡面。
大人等著沒有明火後都走了,我警惕的環顧了一下四周,確認沒人,用大棍撥弄灰燼去找那幾個紅薯。
都熟透透了。
擦擦眼淚,燙的嘴左右歪著呼呼哈哈吃的正香,撥散的火星見風又著了,順著地上野草蔓延,特麼的又燒著了一個草垛。
那些人回家剛換了衣服,都嚷著咋搞的,急吼吼的又來潑水救火。
我嚇得溜進了大竹林,還是被揪了出來,深秋已經很冷了,老爸不知凍的還是氣的,渾身溼淋淋的,抖索著兩腿說沒勁了怕打不疼,讓二伯親手代打。
打的太狠了,屁股都腫了,一邊打一邊還對著小夥伴們說:看到沒?以後誰敢放火,這就是下場。
身上疼了半個月,那時還小,沒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就想著咋樣讓二伯吃點苦頭再說。
一天,我拿著被弟弟拉上屎的大洗澡盆,在二伯承包的魚塘裡洗,看看左右無人,就坐進盆裡看會不會沉下去。
沒想到直徑一米左右的大盆像個小船一樣,居然可以載著我漂浮,弄個大棍一撐,晃晃悠悠的飄到池塘中間了。
黑塑料盆厚實,飄的也穩,我站了起來,大棍作槳左右划動,玩的不亦樂乎。
那一刻,忽然想到了露天電影的鬼故事,一下有了個整蠱計劃。
二伯每天凌晨三四點都會在魚塘電魚上來賣,雷打不動。
那天凌晨,我悄不聲的出了門,拿出了大塑料盆,又偷了老媽剪下來準備賣的長頭髮,趁著朦朧月色到了池塘邊。
坐進了大盆划進了樹萌遮蓋的陰暗處,把那個上頭紮好的長髮往頭上一戴,披肩了,又拿出老爸的紅內褲叼著當長舌頭,靜靜的等二伯出來。
正在靜候,竹林窸窣作響,一個黑影走了出來,我嚇得一激靈,難道遇上真鬼了?
我劃著皮盆飄到池塘中間,扭頭一看,是個偷魚的,他已經下了水,一看池塘中間一個長髮披肩吊著紅舌頭的站著,皮盆幾乎是淹住的,他看不見腳下有任何東西,嚇得忽隆隆就從水裡往上跑。
水岸交接處有陡坡,泥滑,他沒扒住,手舞足蹈,兩腳滑的風火輪般原地踏了一陣,還是摔倒了,一聲脆響,陡坡泥中如刀的河蚌殼割破了他的臉,那人慘叫幾聲跑了。
二伯剛好也出來了,聽到響聲驚問:誰?
陡然看到池塘中間一個長發吊舌鬼,他不停的甩著腦袋以為看錯了。
那會我沒心嚇他了,用長棍戳著水裡淤泥用力撐,皮盆迅速往陰暗處駛去.
二伯一看真會移動,嚇的一聲嚎叫引吠了全村的狗。
他扭頭就跑,一下撞到了自家門口的石墩子,腿瘸了,隨手拿起門口的長竹竿往水塘裡打。
離那麼遠,怎麼可能打的到,正在暗笑,耳朵一陣劇疼。
原來那竹竿是堂哥的釣魚杆,瑪逼長長的線帶著魚鉤,竟然鉤住了我的耳朵邊。
他一回扯,我差點被拉下了水,皮盆被疾速帶向他所在的岸邊,一撞水面,沉了。
我疼的冒了虛汗,騰手去扯魚線,二伯不清楚那是魚竿,以為鬼凌空吸住了,又平移著到岸邊,以為追他,丟了魚竿撞開門,拖著瘸腿爬進去了。
我耳朵上掛著魚鉤,一跑,拖著魚竿太疼了,就想把魚鉤取下來。
鉤是帶倒刺的,取不掉,扯的血股淌流的,正在拽著,二伯家沸騰了,就聽見二嬸破口大罵:你要死嗎?怎麼爬到床上尿啊?
二伯語無倫次叫喊:沒沒憋住。有鬼~有鬼啊。。。
二嬸嚷了起來:老眼昏花的,又看錯了吧?我去看看!
我一驚,用手揪著魚線,拖著長棍跑進竹林,那棍子晃悠悠的左右擺動,棍頭和線交接處下掛在一根竹子上,滋的一下鉤豁了耳朵。
我疼的眼淚射了出來,捂著耳朵蹦了幾圈,哭著鑽出了竹林。
上衣有不少血,就跑到水庫邊脫下洗了洗,起身哭著想往家回。
水庫邊是堂爺爺家,老年人尿頻,正在大門口呼呼啦啦撒尿,一看月光下的水裡鑽出來個長發遮面的,還低聲的哭,捏著工具的手亂晃起來,那尿瞬間甩的畫地圖一樣。
他轉身就往屋裡跑,一腳絆在門檻上栽倒在地。
堂爺爺年紀大,我沒想到頭髮沒摘掉,跑著想去扶,他一轉身看見還湊過來了,咣當一聲關了門栓上,在裡面嚎陶大哭起來。
我趕緊回了家,忍著疼痛沮喪的睡了。
第二天村裡沸騰了,二伯說池塘裡多年前淹死的小孩出來了,堂爺爺也拿著摔掉的兩顆門牙做證,一時間人心惶惶。
耳朵上有傷,我弄了個帽子歪戴著,藉口害怕,要去不遠的外婆家住幾天。
半夜翻牆我溜出了外婆家,偷偷從竹林下鑽進了池塘邊,想把水裡的皮盆撈上來。
猛一抬頭,看到岸上亮著一排燈,一個道士正坐著閉眼念念有詞。
原來二伯請了道士超度亡魂,我止住腳步,正想溜走,那道士舞起木劍,邊燒著紙邊順著塘坎走了過來。
紙有亮光,我跑來不及了,急的不顧水冷,一下溜進池塘,露了半個腦袋希望他快些走過去。
道士聽見水響,嚇了一跳,瞅瞅又沒人,抖索著念念道:對不起,對不起,轉完這圈馬上走,馬上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嘛呢哄嘛呢哄,說著開始快速加快了腳步。
斜陡坡滑呀,他哧溜一下掉進水裡,那邊是深水區,他貌似不會水,一邊撲騰一邊喊著救命,我一看事大了,撈起皮盆彎腰頂著盆沿就跑。
怕他淹死,撿起岸邊的燈照著二伯關閉的門上摔,瞪噔噔回到家門口,把皮盆往豬圏一扔又跑回外婆家去了。
幾天後,村裡開了會,按著在醫院搶救的道士所講,在池塘邊蓋了一座小廟,裡面供奉著那個淹死的小孩靈位,旁邊還有那道士所說的烏龜精。
估計是偷魚賊不敢來了,當年村裡魚產量多了一倍,香火一下旺盛起來了。
八歲那年,我還沒上學,和村裡的傻柱玩的最好。
傻柱並非真傻,只是腦子略笨,反應有點木訥。但這並不影響我和他做朋友。
他家承包了一個幾畝水面大的魚塘,上遊是白楊垂柳掩映並用竹柵圍起來的菜地。
塘水清澈啊,近岸處液態透明玻璃一般,可以看見深水裡一叢叢晃動的水草,還有那不停翕動腹下毛毛須的大蝦。
萬千條垂下的柳枝和白楊伸展的枝葉,大面積遮擋了水域。微風一吹,水面涼氣拂來,身上的汗水和表皮燥熱的細胞,如同小氣泡在不停的細微炸裂,沁人心脾涼入膏肓,活脫脫就像開了空調。碧水綠樹構成了天然氧吧般的避暑山莊。
這就是我和傻柱喜歡在水邊一玩就是一天的原因。在蟬鳴如海的夏天裡,蕩鞦韆、摔泥巴泡,鬥鬥紙疊的四角,攀爬到臨水的垂柳樹上,捉那種長長觸角的甲蟲春牛,既是消磨時光,又是在幫他守著魚塘。
塘裡放養了許許多多的魚,不停的有大魚忽隆挽起一個大水花,再拖著一條長長的水痕劃破平靜的水面。
這寧靜而美好的一切,是被一條不慎躍上岸的草魚終結的。
那條草魚不知是活膩歪了,還是覺得外面那麼大,它想去看看,總之,它跳上岸了,不停的學著同伴鯉魚,打挺翻跳著。
食物鏈頂端的獵性那都是天生的,即便是自己魚塘裡的魚,也沒能阻擋傻柱抓住它的決心。
他興奮的差點摔下樹,風一樣的少年猴子似的抱住樹幹,肚子擦飛一路樹皮溜下,上去就摁住了那條四五斤重的大草魚,抱著就跑向菜地。
這貨不明動機的打了雞血一樣,舉起魚朝地上一摔,那魚老實了,僅在輕微掙扎。
他有點懵的站了一會,貌似清醒了:該放了的呀,摔它幹啥?完了,讓爹知道了非打死我!
嘟囔完抱著魚又跑到池塘邊放生…一切都是在我目瞪口呆中完成。
然而,水還是那個水,魚已經不是那個魚,這條剛剛見識到陌生世界的水中精靈,死活仰泳不肯翻身沉下去了。
把它翻過來,又肚皮朝上。
四五斤重,值不少錢吶,傻柱都急哭了。
我也有點迷糊,仔細想想,一下有了主意:「尾巴好像還在動,應該可以搶救,那時俺爺快死的時候,都是掛葡萄糖救過來的,你爺爺這幾天不正在搶救嗎?偷瓶葡萄糖出來掛試試。」
傻柱一聽有道理,又把那條已經可以輕微擺尾漸趨好轉的草魚撈了上來,說讓我看著,一溜煙的回去偷他爺爺的藥。
過程很順利,傻柱真不傻,不僅偷了一瓶,還知道把廢瓶上的掛水線和軟管針都拿來了,可能是救魚心切,一起還拿來了兩支玻璃小瓶裝的。
沒有注射器,小瓶的沒法注入大瓶裡面。救魚如救火,以我潛在的醫學素養和爺爺病重期間的觀察,煞有介事的把瓶拴好插針吊在樹上,放空軟管裡的空氣,發現魚肚上有個粉色的小孔,嗯,那一定是可以用來掛水搶救的地方,一針就扎了下去。
輸液很順利,控制好滴水的速度,我倆靜靜坐著等待奇蹟發生。
兩支小瓶裝的,傻柱說等會爺爺房間有人,拿回去怕被發現,索性扔了,我很好奇,就用石子砸開了瓶口,倒舌頭上嘗了點。
沃天,一股史無前例的甜味迅速在味蕾上漾開,以萬分之一秒的速度,滲透到了全身每個神經細胞!
太甜了!我發誓比紅糖水甜一萬倍,肯定是大補的,往傻柱嘴裡倒了一點,他頓時眼如銅鈴,貌似還有淚花閃過:哥,太甜了,喝了這藥水,死了也值當了!
於是一人一支,如飲聖水般慢慢嘬完,仰頭張嘴不停上下抖嘍瓶子,發現的確沒有了,才咂吧著嘴意猶未盡。
回頭再看那魚,肚子鼓了起來,水也下的慢了,以我依稀記得赤腳醫生診斷爺爺說的那些話判定,是血脈不流動了,肚子也積水了,撥撥魚眼睛,瞳孔貌似也有些放大。
我學著醫生口吻對傻柱說:俺盡力了,準備後事吧。
拔了管,兩人都沉默了。
這麼好的魚,總不能浪費吧,我謊稱會做烤魚,拽了一大把菜地柵欄上的乾柴,讓傻柱抱到山凹無人處,回家倒了點鹽巴又摳了坨豬油拿了剪刀,兩人颳了魚鱗,沒有剖,用個樹棍叉著,開始生火烤了起來。
美食都是在不經意間被發掘出來,在我不斷的抹油撒鹽中,火餡上烤得焦黃的草魚不停滋著細密的小油泡,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藥水浸潤過的烤魚,那真是這一生中難以忘記的香味。農村孩子吃的魚多,自然練就了一嘴流水線吃魚本事,左嘴角進魚右嘴角出刺,不大一會功夫,就剩一堆骨頭了。
吮吸完手指,倆人意猶未盡的回了家,所幸大人只是奇怪藥少了,並沒懷疑是我們偷的。
吃上了癮,但魚也不傻,不會再主動跳上岸,我倆拿著木棍守在池塘邊,看見有魚遊的近了,呯嗵就是一棍,然而濺的水鴨子一般,一次也沒有得手。
貪戀美味的傻柱,偷拿了他叔的釣杆要一起偷釣,想到那是他家的魚塘,本想婉言拒絕,奈何他苦苦相求,只好挖了點蚯蚓做誘餌,站在淺水區水竹茂密處,頭頂樹枝編的綠帽子偽裝成一棵樹偷釣。
飼養的魚貪吃,不一會釣上來不少白條和鯽魚,還有黑魚,但這都不是我們想要的,直到最後終於費力左拉右扯弄上來一條草魚,兩人帶上扯下的竹柵飛奔到山凹……
烤的依然很香,但缺乏了那種甜絲絲的味道。傳統做菜習慣是南甜北鹹,我們北方孩子是很少吃到甜魚的,以後又陸續偷了家裡的紅糖白糖抹上,仍然難以咀嚼到最初的味道。
對美食的渴望,又讓傻柱鋌而走險,再次偷拿了他爺爺的瓶裝葡萄糖,釣上草魚把它摁住輸了液,烤熟一嘗,嗯,就是那個味。
那時他爺爺病重,每天得掛好幾瓶,天天上門的赤腳醫生嫌背藥累,用三輪車拉了不少過來堆他家裡,我們用量也少,一瓶可以掛好幾天,所以沒有被發現。
很多吃文化都是在食材富足的情況下產生的,傻柱口味要求越來越高,居然還想吃微辣的,於是又開始偷辣椒,吃的油膩了,又想喝點酒。
他爸不喝酒,偷酒的任務當然就交給我了。我爸喝酒都是現喝現灌,我就在小店每次打好酒後,用瓶子偷偷倒點出來藏好,農村的水乾淨,隨手把壺摁進水裡灌滿,摻的水不多,所以也沒被發現。
後來又拿了小碗和醬油,剁了蔥姜蒜蘸著吃,看見大人吸菸挺有趣,每次偷幾根,抿兩盅再吞雲吐霧,滿臉滄桑的彈彈菸灰,盯著釣上來的兩隻腰上拴上繩子的甲魚左右拔河,那感覺就像在酒吧小酌看美女演藝一樣,興致來了,再吆五喝六的划拳邊吃邊飲。
事情壞在傻柱對味道的更高要求上,那天我正在拉粑粑,他攆進廁所叫我快點出來釣魚,掏出一瓶青黴素,說這個調味應該好吃,我急慌慌的拉了一半就跟他一塊走了。
我們都不認識字,小孩子對藥物並沒有什麼概念,想像葡萄糖燒魚那麼好吃,這粉未想必也是和胡椒粉孜然粉一個性質的。
那個時候的青黴素,可是個不得了的稀缺藥品,突然少了一瓶,傻柱的爸爸開始找了,又發現丟了不少葡萄糖和鹽水(忘了交待了,有幾天還偷錯了拿成了鹽水),先是懷疑醫生帶回去了,那醫生急的賭咒發誓,才考慮是否被兒子偷走。
他先找到魚塘,發現看魚的傻柱不在,遠遠看到烤魚的煙,並隱約聽到大呼小叫「…哥倆好啊…五奎手啊…」的划拳聲,就狐疑的找了過來。
見到他爸的一瞬間,有點醉意的傻柱臉白了,甚至連手上的香菸都忘了扔。
他爸看到多天來扔到滿地的魚骨頭、葡萄糖藥瓶,以及被當做孜然粉的青黴素,一下明白了。
我當場嚇跑了,遠遠聽到傻柱發出殺年豬的叫聲,就躲在田埂下面的野草叢中觀望。
就見他爸已經把傻柱拎出了山凹,揪住衣領轉著圈打,傻柱由豬叫已升級到牛一樣哞哞的哭,正不知所措,遠遠聽到有人在喊:傻柱爸!快回呀,你爹好像又不行了!……
他爸扔下傻柱,罵了句:瑪個幣的晚上不把你打死我給你喊爺!一溜煙的跑回去了。
我爬上田梗扶住傻柱一看,臉都打變形了,青的紫的外加鼻血,摻上打出的鼻涕,抹的跟臉譜似的。
無從安慰,只能扶著腿瘸的他一步一步往家挪。
傻柱不停的哭著問我:哥啊,這咋搞啊?…晚上要是打死了咋辦啊?…
我也亂了方寸,一直走到魚塘邊的菜地,看到樹上有我們綁的鞦韆,還有一個別人乘涼坐的破板凳,一下有了主意。
我問他:上過吊嗎?他懵.逼的搖頭:沒上過,哥,我不想死啊。
我一下子來了勁:是假上吊,懂得不?我都假裝好幾回了!先把麻繩套脖子上,聽見大人回來,一腳踢倒凳子,他們就老實了,哪裡還敢打人,我媽還煮雞蛋哄著我別死呢!
說著我扯下鞦韆繩子,熟練的上樹拴好:我教你一遍,你學好哈,手一定要墊在脖子和繩中間,要不真吊死了,千萬要等到大人開門進屋才能踢凳子哈!
再六的交待,傻柱表示完全明白,我站上高凳,掂起腳尖把脖子往打著活結的繩圈裡一套。
瑪的,柳樹的樹枝比家裡精挑的上吊樹枝柔韌性大,沉了一下居然彈了幾彈,脖子上的活結一下勒死,雖然經驗豐富的在喉頭處墊上了手,但仍然勒的劇疼,慌亂中還特瑪一腳帶倒了凳子!
這下雙腳落了空,窒息讓我兩腿如同在狂蹬自行車,傻柱驚問:哥,我腿疼,蹬不到那麼快咋辦?!
我憋的順頭冒大汗,奮力從嗓子擠出一句話:蹬你…瑪勒個幣!快…拿凳子……
傻柱有點慌:哥,你眼睛都鼓的快掉出來了,頭上大筋咋跟蚯蚓一樣啊,怪嚇人的,下來吧哥…
我一邊狂踏太空舞步嘶吼:…凳子!…快!一邊奮力用另一隻手拽著繩子引體向上:…喊人…救我…
傻柱似乎意識到這不是表演,低人一等的智商讓他亂了方寸,大哭著過來就扯我:哥啊…你不能死啊!
本來集垂死之力拽住繩子還能勉強撐一會,這往下一扯,over了,一下結結實實的勒進肉裡,朦朧中,就覺得舌頭從嘴裡不由自主伸了出來。
眼睛已經看不見了,最終的印象,是傻柱不停的大哭往下拽,耳邊嗡嗡作響,身上輕飄飄的好像騰雲駕霧,貌似還聽到了來自天國的天籟之音……
正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好人不長壽,壞人活千年,我能夠生還真多虧了平時的作惡多端…
那個時候正好老爸來找我!
農村人樸實,誰家有大小事情都去隨禮,我家自弟弟出生後在外隨了4年,一直沒有喜憂事,受過禮的鄉親一直伺機想回個禮。
好死不死的事總會發生,老爸犁田時,把小腳頭犁掉了一個,預感鄉親會來,提前讓我拿大皮壺打白酒。
我承認那天確實偷拿了不少錢,酒自然買不到那麼多,大雨中找了個淌水的小河溝,隨便灌了白水充數。
果然鄉親們都來隨禮,興高彩烈的慶祝腳頭子犁掉了,見到回頭錢的老爸高興啊,帶傷奮戰炒了不少菜,抱著大皮壺一瘸一拐的給鄉親們倒酒。
倒到被我用狗口過的二大爺面前(見拙作),碗裡突然倒進兩條活泥鰍,尼瑪灌水時天黑,不小心把泥鰍灌了進去,卟卟嗒嗒蹦的老歡了…
驚呆的鄉親們隨後哄堂大笑…幾年沒辦過事的老爸顏面盡失,鐵鍬都拿手上都甩了,怒不可遏的扛著最大的鐵洋鎬到處找我…
…朦朧中我睜開眼睛,發現老爸坐我旁邊抽菸,虛弱的問了一句:…老爸,你咋也死了?
他揚手一個巴掌:死尼瑪拉個幣,咋不吊死你個崽子,跟我回家,說說酒壺裡的泥鰍哪來的?……
……時光如白駒過隙匆匆而過,幾十年彈指一揮間…要問那次我印象最深的,是被吊死還是挨打,我想說,都不是,唯一長了記性的,是千萬別拉屎拉了一半去幹壞事,因為,在眾多鄉親面前,被打了一褲襠還從褲腿掉出一坨,那是真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