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新建
「過小年,過大年,俺娘給俺兩毛錢,買火鞭,買炮仗,噼裡啪啦一晚上。」我們這代人小時候最盼過年,從進了臘月就開始數日子,過了小年就進入倒計時了。那時候大家可能都有這種感覺:從過了小年到正月十五,只知道陰曆是幾號,反而不知道陽曆是幾月幾號了。
小時候盼過年,無非就是盼著吃好吃的,穿新衣服,父母給點零花錢買鞭炮。
我小時候家裡人口多、收入少,生活非常貧困。但是不管多窮,過年的時候父母還是要買個豬頭,買幾個豬蹄子。到年跟前時,父親就開始拾掇豬頭、豬蹄了,燒紅的火箸烙得豬頭、豬蹄吱吱響,我們也不嫌氣味難聞,蹲在一邊看個夠,直到晚上煮在鍋裡了,這才戀戀不捨地上床睡覺。母親負責做酥鍋、炸綠豆丸、豆腐丸,實在沒啥炸了,就做些麵皮,擰成麻花狀炸著吃。別人家都是年三十晚上吃年夜飯,我們家則是初一早上五點左右吃飯,因為這是我父親老家的風俗習慣,我們家就一直這樣延續著,等到鄰居上門拜年了,我們的團圓飯還沒吃完。大概初五左右,過年的菜就吃沒了,頂多到正月十五元宵節再吃頓餃子,這年就算徹底過完了。
從一進臘月,母親就開始給我們準備新衣服新鞋。最難做的是鞋,做一雙鞋母親要費好幾天的功夫,而且大部分都是用晚上的時間做,有時我們睡到半夜醒來,母親還在燈下做鞋底。我曾發現母親的小腿上經常有些紅斑點。很小的時候不知道是啥原因,大點了才知道,原來是母親在腿上搓麻線把腿上皮膚搓破了。儘管這樣,母親還是堅持兩腿倒換著搓,這邊腿搓破了,再用那條腿搓,不管再忙再累再疼,母親也要保證我們大年初一穿上新鞋。
父親有一手做衣服的好手藝,我們家還有一臺青島產的「鷹輪」牌縫紉機,是父親從舊貨市場買的便宜貨。過年的時候,許多親戚鄰居都來找父親做衣服,直到幫完了別人,才能輪到給我們自己做,所以進了臘月我們家的縫紉機經常要響到後半夜。直到年三十晚上,看到每個孩子都穿上了新衣服新鞋,父母親才露出欣慰的笑容。但是,過年時,很少見到父親母親穿新衣服,只是把舊衣服洗一洗或者染一下,乾乾淨淨就算過年了。
過年的時候父母總要給點零花錢,每人也就兩毛三毛,別人都用零花錢買了火鞭炮仗。而我總是把錢節省著花,買火鞭不敢買大的,只買一毛錢一包的「麥秸莛子」,買回來後藏到一個隱蔽的地方,看到別人放火鞭忍不住了就悄悄拿出一個來放了。
記得有一年過年時母親給了我三毛錢,我計劃了好幾遍,除了買點火鞭外,還要買些學習用具,特別是看到同桌女生用的那種帶橡皮的鉛筆,三分錢一支,老早就想買一支了。所以等到買完火鞭後,正好剩下了三分錢。有天晚上就在我拿著這三分錢,準備去買帶橡皮的鉛筆時,在門市部的櫃檯上看到許多人在買一種山楂糕,六分錢一塊,四四方方,紅紅的顏色,挺鮮亮的,聽別人說很好吃,於是我就在門市部外邊盤算:「六分錢一塊,三分錢能買半塊呢,不知道半塊人家賣不賣?這山楂糕到底是啥滋味?酸的還是甜的?」結果轉悠了半天,兜裡的三分錢硬幣在手裡數過來數過去,倒騰了無數遍,就在下決心要買半塊山楂糕時,又看到貨架上帶橡皮的鉛筆,到底還是戰勝了誘惑,最後用三分錢買了一支綠色的帶橡皮的鉛筆。
這些事都已經過去半個多世紀了,有時想起來還像昨天剛發生一樣。前幾年每當過年的時候,我總是問家裡人:「現在的孩子咋不盼著過年了?」
現在的生活比過去過年還要好,你說,誰還去盼著過年啊。是啊,在黨的堅強領導下,我們的國家日益繁榮昌盛,我們的生活一天更比一天好,這不是天天都在過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