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讓一切不公平,繼續不公平。
反正將迎來黎明。
——曾軼可 《黎明》
國家廣電總局發布《網絡視聽節目內容審核通則》的時候,我沒有說話。我和我身邊的很多人一樣,在微博點讚李銀河先生關於同性戀的長篇正名,在朋友圈轉發那篇已經刷屏的公眾號文章,在朋友圈表達自己對這件事的憤怒與失望。我知道我的行文邏輯遠遠比不上李銀河先生專業的學術論證,也遠不及10w+的公眾號文章那樣振聾發聵。我只是這場聲勢浩大的民意裡最微茫的一個分子,所以我選擇量力而行,適可而止。
直到一篇又一篇的公眾號文章被404,社會學家李銀河先生的微博被短期禁言。
昨天下午新浪微博頒布微博社區公告,決定清查」涉黃的、宣揚血腥暴力、同性戀題材的漫畫及圖文短視頻內容「。於是事件發酵的步驟也如此一致,先是微博寥寥無幾的大V相繼轉發,接著朋友圈也迅速刷屏,相似的憤怒與失望感又鋪天蓋地的來了。隨後,」你的票圈「又發表了一篇相似主題的微信公眾號文章,很快破了10w閱讀量。
剛開始,我仍然不想說話。我知道我的任何表達在這樣勢如破竹的國家政策面前都顯得輕浮無力,我知道沒有人會在意我說了什麼,我知道我在此期間為這件事付出的所有憤怒與失望的情緒,都宛如螳臂當車,無濟於事。可是當我看到向來不可一世的北國佳人李春姬在微博裡說出「我愛這片土地,這片土地也有我愛的人」的時候;當我看到竹頂針在微博驕傲打出「我就是同性戀」的tag的時候;當我看到「你的票圈」發送的公眾號文章再次以違規內容為由被404的時候,我突然就想說點什麼了。不管說點什麼也好,說的廢話是多麼無釐頭也好。我只要聽見自己說了點什麼,就好了。
我現在才發現,同性戀們的聲音是多麼渺小啊。叫囂著「老娘就是同性戀」的娘娘們,在微博瘋狂曬出親吻照告訴世人「我就是同性戀」的gay和拉拉們,盛怒之下把微博評論裡攻擊辱罵同性戀的評論轉發掛起的大V們。他們驕傲勇敢的背影,看起來也太孤傲單薄了。
這一次,我不想躲在他們的後面隨聲附和了,我想和他們並肩戰鬥,哪怕如螻蟻一般被洪水猛獸瞬間吞噬也可以。哪怕可以為你們分擔一些世人的嘲諷和非議,也可以。
我也想成為為同性戀群體發聲的一員了。
我最喜歡奇葩說的一期,是第三季裡《同性戀該向父母出櫃嗎?》這個辯題。我有幸在節目首播的時候看到了這期視頻,也特地在微博裡找了這期奇葩說的資源,把它永遠保存在我的百度網盤裡。我一直記得馬薇薇在那一期裡提出的論點,她說:我不建議同性戀向父母出櫃,也不建議同性戀向這個世界出櫃。我希望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柜子都消失。
曾經我也樂觀地以為,這個世界上所有關於異己者的柜子都在緩慢消失。我們願意接受社會主義國家裡的資本主義制度,願意接受男耕女織的歷史環境中出現越來越多的丁克家庭,願意接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裡糅雜著韓寒、蝙蝠俠和Lady gaga。我們願意以開放的姿態迎接人類的每一個進步,也願意以足夠的文化自信來包容這個世界的多元。所以,荷蘭升起了彩虹旗,臺灣升起了彩虹旗,歐洲、澳洲和北美也都升起了彩虹旗。這個世界終於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姿態,寬容地接納在這個地球上降生的每一個人。
對待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如此,更何況是對待愛。所有纏綿悱惻、盪氣迴腸、呢喃自語、意亂情迷的描寫愛情的語句,又憑什麼在冰冷法律的桎梏之下,戴著鐐銬跳舞。
我們給予愛太多規則和限制了。更高的意志拼命告訴世人,男人和男人是不能相愛的,女人和女人是不能相愛的,人類和機器人是不能相愛的,人類和一朵花是不能相愛的。我們應該在愛裡謹遵法律法規的約束,讓專一的男人和賢惠的女人結合在一起,組成一個安定的家庭,最好懷一個二胎,在這個國家裡循規蹈矩,生老病死。
可是愛有什麼理由啊。我愛上這個站在我面前,擁抱清風和空氣的人,這件事需要什麼理由啊。
我就是愛上了。就算你告訴我這件事不合法的,是違反公序良俗的,是受人鄙視和遭人白眼的。
可是,愛都愛了。愛需要什麼理由啊。
我最喜歡的一位歌手,曾軼可,她的作品幾乎都在努力告訴別人,愛這件事是無條件的。對我來說,愛這件事就是《水星記》,就是《偏愛》,就是《聽海》,就是《夠鍾》,就是《夜車》,就是《我們不是只有現在嗎》,就是《今天你要嫁給我》。沒有更多了,也不想再要求更多了。
可是今天你們告訴我,愛情不是這麼簡單的。它需要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需要弘揚正能量,需要遵守這個社會的公序良俗和法律法規。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你才可以喜歡別人的。
我喜歡你的時候,我希望你是自由的。現在,我希望愛也是自由的。
姜思達是我非常喜歡的一位奇葩說辯手,他曾經說過自己是「已出櫃患者」。他說,如果再給他一個機會,他不會選擇出櫃了。
原來就像姜思達這麼不可一世決絕清高的人,也會在做出如此勇敢的決定之後暗自後悔:
「如果再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會選擇出櫃了。」
我不知道我們還要等多久,我們才能夠真的給予愛全部的自由。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真的實現在愛裡平等,所有人都能驕傲的告訴所有人:
你知道嗎。我很喜歡的一個男生,他恰好也喜歡我。現在我們要結婚了。昨天我們一起牽著手去菜市場買菜,買菜的大媽說,我很少見到兩個男生都這麼持家一起來逛菜市場的。然後我們和爸爸媽媽一起吃了婚前的最後一頓飯,他的爸爸告訴我,以後他就需要我來保護了。然後我們回家,關上房門,做愛了。
黎明就要來了。彩虹也就要來了。
你們,一定要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