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縮小人生》中,亞歷山大·佩恩描寫了一對財政緊張的夫婦,為了節省開支他們決定「縮身」——把自己變得更小,這樣日常消耗也就少多了。然而在縮身開始前的最後一秒,妻子退怯了,只有丈夫進行了縮身。由此帶來的結果是,迷你小丈夫(馬特·戴蒙)與妻子在很多方面開始出現不和諧,夫妻關係陷入緊張。
這個故事的外衣是科幻的:科學家為了解決人類生存危機,發明了通過把人縮小來保護生態環境的醫療技術。這個腦洞大開的設定的確可以生發出一個剖析人類社會何去何從的科幻故事,但本片沒有這麼做。關於downsizing的科技部分解釋的很簡單,手術的具體實施過程在影片中也呈現的十分戲謔。影片也沒有對這項技術所帶來的社會變革進行深入的探討,只是作為必要的背景知識以簡短的電視新聞呈現。換句話說,馬特達蒙飾演的主人公Paul的故事雖然跟縮小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但縮小只是「表」,Paul這個普通中年人所面臨的一個個生活困境才是這個故事的「裡」。
Downsizing 縮小,這個關鍵詞非常有意思。它不僅在電影中被頻頻提及,更是被直觀的呈現出來。被縮小的過程非常冷幽默:一個個大活人被剃光體毛、清除補牙的填充物後,被護工注射一種藥水,然後推進一個封閉的廂式機器裡「加工」幾分鐘就成了!一排排光溜溜的人被麻醉了沒有任何意識,任憑醫護人員漫不經心地翻身、操作、推來推去。一排排人被推進機器裡,操作員在外面通過玻璃窗觀察;縮小結束後,醫護人員用小鏟子把一個個縮小的人鏟到小推車裡,整個過程真的很像是在烤餅乾。如果你覺得這部分是導演在科幻的細節上不嚴謹,那你真的沒有看懂這個「downsizing 縮小」的隱喻。
科幻在這部電影裡是一個寓言、一件外衣。比如上文提到的貌似荒誕的「downsizing 縮小」,還有科學家提出的人類存活計劃也是簡單任性:一群縮小人一起躲到地下的避難所繁衍生息以躲避人類滅絕,直到千萬年後地表的自然環境恢復再回到地表。電影結尾部分的一個小細節頗有象徵意味,Paul本來是義無反顧地告別朋友踏上人類存活計劃的徵程,結果半路後悔又急匆匆的跑了回來,原因也很冷幽默:通往地下避難所的路不是下坡而是上坡。同行的人告訴他,要先爬到山頂才能開始往下走,所以準備好徒步很久吧。Paul看著別人興高採烈的往前走,腳底下猶豫了,這是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人類存活計劃並不是一條輕鬆的路,而自己之前竟然完全沒有想過這一點。他本以為找到了所謂的人生意義,其實他只是找到了一個安慰自己的藉口。人生沒辦法輕輕鬆鬆的逆轉,其實也不需要逆轉。當自己愛的人就在眼前,為什麼還要去翻山越嶺的找尋?
影片跳轉到十年之後,技術已經成熟,地產商們從科學家們的救市方案中看到了利益點,開發了一整片看似楚門世界的微縮樂土。享樂主義消費主義的中年人和老年人們忙不迭地將自己送進一列單行的迷幻樂園快車,另一頭是象徵著精英主義的微縮版豪宅生活,是付費購買了下半場人生後的集體狂歡。現世的中年焦慮似乎都可以落點於窮這一個字上,而將自己的人生打包壓縮,便可在另一半世界仍然以正常物質尺度運轉的時候進行兌現,相應成倍地放大了在微縮世界的購買力。
導演用一個越南裔難民身份的女主將一個困惑的赤條條的男主從精英粉飾的微縮樂園拽入微縮貧民窟。以前大概是只從電視上看到過的難民生活,在一個巨大的垂直的監獄樣式的貧民窟上演著。導演的野心在此處顯露了出來,在同一個時空,科學家們研究著人類的環境問題,為地球末路而憂心忡忡,而貧民們難民們想的是每天的生計和如何能體面地死去。導演並沒有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場,而是在天災人禍的2017年末,以微縮的概念把發生在世界各個角落各個階層的人群的困境,濃縮在一處,並以戲劇的方式呈現,是高明的,是以觀察者的視角,戲謔的對左右兩派的警示。
影片最後設置的一個衝突,來自於男主跟著杜尚去到科學家們設立的第一批微縮人村莊去參觀科學家們最新技術-科學家們語言地球將要滅亡,他們在地下開挖了一個不需要陽光照射的全人工化世外桃源,並以為人類獻身的口吻號召大家移民人類最後的諾亞方舟。剛剛建立起憂患意識想要找尋新的人生意義的男主,感受到了人類的宏大使命的感召,下定決心加入。
最後想多嘴兩句洗錢電影的定義:洗錢電影就是眾多打著電影旗號實則在虛報花銷虛報票房在錢來錢往的過程中最後獲得自我流量高潮的一種國產片。我是認真地覺得這些電影被拍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洗黑錢的,因為我完全看不出來拍片預算都花在了什麼地方。相比起來,這部電影好像突然不差了,不過它的確給我帶來了更加噁心的主觀觀影體驗,這點沒法抹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