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節日，陽光穿過梧桐枯葉，映照在永陵路的小廣場，長椅上，老人坐成一排，小孩子拉著氣球，推著滑板車，從他們面前一遍一遍滑過。
廣場對面，一群老人陸陸續續聚集到茶館裡，這群老成都，更習慣稱呼這個聚集點為三洞橋，有記事的，還能夠說出當年日本軍機轟炸成都後，橋下流過的深色河水。12月30日下午三點，人都到齊了，十多位頭髮花白的老人，回憶著往事，等待著兩位日本友人，在茶館中央，一條橫幅上打著「熱烈歡迎日本一瀨律師、田代律師來蓉……」
今年12月14日上午，日本東京高等法院作出重慶大轟炸二審判決，維持一審結果，承認重慶大轟炸歷史事實，但駁回大轟炸受害者要求日本政府謝罪賠償的請求。但重慶大轟炸民間對日索賠團日方律師在15日完成了向日本最高法院的上訴手續，隨後趕往中國重慶、成都等地，收集材料、安排後續程序。
沒有人去打這場官司 這段歷史恐怕早已忘記
今年12月，已經是馬蘭第二次去日本，在大轟炸中受傷的母親，年事已高，不能去到庭審現場，她只好代替母親前往，替她完成心願。
多次前往，馬蘭都是自費，除了一些協會的幫助，大多數費用還必須自己出。「很多受害者的家庭比較困難，他們已經折騰不起了，有的年齡太大去世了，有的經濟條件也不允許他們再繼續下去。」馬蘭臉上有些無奈，但她思忖了一下接著說，至少這場官司讓人記住了，二戰時的成都，離戰爭那麼近，遭到了一場慘烈轟炸。
今年，12月14日上午，重慶大轟炸二審判決終於有了結果，但東京高等法院作出的判決，對原告來說，是一個難以接受的結果。東京高等法院作出重慶大轟炸二審判決，維持一審結果，承認重慶大轟炸歷史事實，但駁回訴訟原告要求日本政府謝罪賠償的請求。從2015年重慶大轟炸民間索賠案一審結果在東京地方法院宣判後，大轟炸的受害者們，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當地法庭宣布188名原告敗訴並駁回其訴狀，訴訟費用將由原告方承擔。
日本律師前往成都 讓大家團結起來繼續鬥爭
「遠道而來，辛苦你了。」下午4點左右，一位身著西裝的老人走了進來，和大家挨個握手，順手接過遞過來的水果就吃起來，和這群成都的朋友打了11年交道，他毫不拘束，更像是一位老朋友。
這位老人名叫一瀨敬一郎，和他一起的，還有日方律師團團長田代律師和他的夫人，田代律師已經87歲，看上去仍舊精神矍鑠。
「對一瀨律師這麼多年的努力表示感謝！」現場響起了掌聲，歡迎這位老朋友。
10多年的努力 竟是如此一個結果
坐下來後，一瀨表示，這次前來主要有三個議程：一是通報二審的主要內容，二是闡明二審結果的意義，最後是目前案件進入日本最高法院，還有很多程序需要和大家進行溝通。
隨後，通過志願者翻譯，田代律師告訴大家，這個官司打了十多年，二審最終還是失敗了，日本律師團提出了嚴正聲明，對審判結果表示憤怒。
他表示，二戰期間，日本軍國主義無差別轟炸的事實是存在的，是戰爭犯罪的行為，不容否認，日本法官沒有做出正確的判決，日本政府對以往類似的案子也沒有做出正確對待。下一步，律師團將從國際法的角度來進行研究。
「日本政府不謝罪、不賠償的態度是不人道的。」田代律師分析稱，法官的判決，主要是日本政府是一個「亂七八糟」（翻譯在現場意譯成顛倒是非）的政府，他們一貫隱瞞一些犯罪事實，所以日本法院不能給出正確判決。兩位律師提醒說，目前案件已經進入三審，希望大家不要氣餒，繼續團結起來作鬥爭。
官司不關乎同情 只是為了正義而戰
在座談會上，中方律師徐斌也表示，律師團能夠參與到這場訴訟中來，並不是出於對受害者的同情，而是一個律師對公平和正義的追求。
在現場，日本律師團向在座各位表態，將繼續向日本法院進行鬥爭，同時在日本號召有正義感、愛好和平的人士，希望他們進行協調、擴大影響，讓官司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有新的材料一定要及時加入，」一瀨律師建議，大家不要因為二審失敗了就垂頭喪氣，沒有了鬥志。也不能因為日本最高法院的官司不會開庭審理，就懈怠，因為大家還是可以將材料遞交給法官。
他表示，在給日本最高法院遞交訴狀時，要請一位代表來寫鑑定材料。成都所受的攻擊是最重要的區域之一，大家需要將受害人當時的情況，戰後的悲慘情況都寫到訴狀中。在現場，一瀨律師將列印好的委託書交給了現場的原告，希望他們能夠在一個月內把委託書遞交到他的手上。
對日訴訟的最大的意義 讓日本人記住歷史
一瀨律師還提到，重慶大轟炸的展覽在日本已經舉行了三次，東京也有關於大轟炸的圖片展，很多日本民眾從不認識這段歷史，到開始了解到這麼一群受戰爭殘害的人存在，也算是喚醒他們的一些記憶。
在日本的一些友好團體也希望，今後能夠有更多的展出，讓日本國民進一步了解這場戰爭造成的影響。
在座談會中，成都的老人們給一瀨律師等人送去了禮物表示感謝，還準備了一禮物託他們送給在日本生活的韓國人李先生。
「當時在三菱重工集會的時候，李先生也無償加入了我們。」馬蘭說，李先生幫著中國人發傳單，提供了很多志願者服務，不過，在三菱重工時，他和警察發生了衝突，被拘留了日本律師也積極幫他爭取自由。
「很多人，都已經沒有信心了。」在原告的代表中，車蓉告訴一瀨，雖然原告裡面很多人年齡大了，到不了日本，但請他相信，老人們還有子女，他們還能夠將這場官司打下去，在三審期間，原告們將和日本律師團全力配合。
在大轟炸中受傷的蘇良秀老人也對日本律師表達了感謝，同時她也表達了自己有決心將訴訟進行下去。在最後的合影時，大家站在一起，喊出了「將訴訟進行到底」。
二戰期間，日軍曾對中國城市進行多次轟炸。在東京地方法院立案中，「重慶大轟炸」包括了成都大轟炸、樂山大轟炸、自貢大轟炸和松潘大轟炸。《成都大轟炸》書中記載，成都大轟炸是日軍針對成都平民的無差別轟炸行為。自1938年11月8日，日機首次襲擾成都開始，至1944年12月止，在長達六年的時間裡，成都所受轟炸達31次，被轟炸地點主要為少城公園、鹽市口、春熙路、大慈寺一帶，被炸街道達82條，造成5337人死傷。其中，尤以1939年6月11日、1940年7月24日和1941年7月27日所受的三次轟炸最為慘烈。
成都商報記者對話一瀨先生
成都商報記者：一瀨先生到成都有多少次了，這次主要目的是什麼？
一瀨敬一郎：十多年來有二十多次了吧，這次過來主要是給大家通報一下二審判決的情況，以及三審日本最高法院案件審理的程序。
成都商報記者：這次到中國有哪些行程？
一瀨敬一郎：很多受害者歲數比較大，行動不便，這次還會去重慶、樂山、自貢等地，讓這些被告打起精神，不要就此沒了信心。
成都商報記者：對於三審有什麼預判？
一瀨敬一郎：前面的審判雖然失敗了，但讓更多人了解到了大轟炸的事實，日本的憲法是反對戰爭的，現在的日本國內，有修改憲法的危險，我們要盡力保證日本堅持現有的憲法不改變，打這場官司，也是讓更多人了解到戰爭的殘酷，珍愛今天的和平。
成都商報客戶端記者|宦小淮 攝影報導
編輯|餘孟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