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李隆基和楊玉環的愛情,是千百年來無數文人墨客喜歡八卦的主題。在這些文人墨客中,雖然也有對唐玄宗和楊玉環的愛情表示同情,如白居易的《長恨歌》:「六軍不發無奈何,婉轉蛾眉馬前死……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李義山的「為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但是,都離不開一個「紅顏禍水」的老調。
甚至有人把安祿山的叛亂歸咎於楊玉環,對她的被縊死,認為是罪有應得。如杜牧的「寬裝一曲王上.中原始下來。」有的則更進一步要楊貴妃承當安祿山叛亂的全部責任,而對罪魁禍首的李隆基,反曲筆予以開脫。比如杜甫的「不陽夏股衰,中自棄褒、姐。」詩人鄭畋甚至對李隆基賜死楊貴妃加以歌頌: 「終是聖明天子事,景陽宮井又何人。」說李隆基賜死楊貴妃是聖明。這些對楊貴妃顯然有失公平。
至於趙翼的: 「鼙鼓漁陽為翠娥,美人若在肯休戈?馬嵬一死追兵緩,妾為君王拒賊多。」既肯定傳說中安祿山與楊玉環的曖昧關係,甚至認為安祿山之反,也是為了爭奪楊玉環;又說楊玉環之死,大有功於李隆基。根本沒有表現詩人的愛憎感情和是非判斷,不過是遊戲筆墨。
以詩為楊玉環大聲疾呼,作徹底辯護的,只有清代詩人袁牧一人。他寫道:「如何四海風麗日,卻怪楊家善女人。」以「善女人」許楊玉環,雖然溢美,但認為釀成安祿山之亂,罪不在楊玉環,卻是頗有見地的。因為楊玉環雖然受到李隆基的寵幸,但並沒有幹預朝政,這是有歷史記載可查的。
其實,就是李隆基對楊貴妃的所謂「愛情」也不過是帝王對女人的玩弄而已。對楊玉環姐姐的「推恩」,也同樣是玩弄女人。詩人張祜的「虢國夫人承主恩,平明騎馬入宮門,卻嫌脂粉汙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正是針對李隆基與楊玉環姐姐的曖昧關係而寫的。當時人曾恨楊家的顯赫的聲勢與荒淫的生活而怪罪楊玉環是可以理解的,而探求真理的詩人和歷史家,就應該還歷史以本來的面目。楊玉環的叔伯哥哥楊國忠能見到唐玄宗,固然是由於楊玉環的關係。但他得到李隆基的信任,任為宰相,卻與楊玉環無涉。口蜜腹劍的李林甫作相多年,對國家敗壞的罪責,大過楊國忠,李隆基對他的信任也超過楊國忠。他卻跟楊玉環沒有任何瓜葛。可見楊國忠的殃民禍國責任在李隆基。
「到底君王負舊盟,江山情重美人輕。」要求李隆基像英王愛德華七世那樣,為了美人寧可丟掉皇冠的戀愛至上主義者,未免不切實際。不過,「一樣邯鄲同走馬,慎夫人遇漢文君」卻是中肯的。詩人同情楊玉環的不幸,並有力地駁斥了「女人禍水」的謬論。「將軍手把黃金鉞,不管三軍管六官,……」詩人這樣譴責發動馬嵬兵變的將軍陳玄禮卻不公平。馬嵬兵變殺掉禍國殃民的楊國忠和驕奢淫逸的楊氏姊妹,是正義的行動。波及楊玉環,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唐書新舊分明在,那有金錢洗祿兒? 」詩人批評了《資治通鑑》作者司馬光。《資治通鑑》載安祿山拜楊玉環作乾娘。楊玉環用錦繡作了大襁褓,裹了安祿山,要宮人用彩輿抬來取樂。李隆基對此不但不制止,反而賜金錢與楊玉環,名曰洗兒錢。《資治通鑑》作者是根據《天寶遺事》和《祿山事跡》等野史記載而寫進去的。成書早於《資治通鑑》的《舊唐書》和《新唐書》卻因為這類記載太荒唐不經而摒棄不載。袁牧對司馬光的責問,問得有理。
另有一首立意深遠,為袁牧詠楊玉環各詩之冠: 「英唱當年長恨歌,人間亦自有銀河。石濠村裡夫妻別,淚比長生殿上多!」天下亂離,人民的痛苦比起帝王家的生離死別不知悲慘多少倍。詩人在這裡所繫心的不是帝王家的悲歡,而是萬家的憂愁。如果從萬家憂樂看問題,纏綿悱惻的長恨歌的確可以不唱,但以彼例此,袁牧這些為楊玉環鳴冤叫屈的詩,也大可不作了,然而他竟連篇累牘地寫了這許多首。這便是封建時代的知識分子,即使有時也同情人民的苦難,但終究不能跟人民同呼吸共患難。#楊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