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舞臺上,聲音碎片樂隊正在演出。說實話,這是我非常喜歡的一支樂隊,非常有才氣,無論是歌詞還是旋律,樂手演奏水平也不俗氣。尤其是他們的主唱馬玉龍,嗓音太好聽了,歌詞寫得完美無缺,如果不是因為他不太帥,我一定收了他。
我站在舞臺下看了一會兒,吉他手李韋把頭髮剃成一個特傻的平頭,但他的演奏依然那麼有味道。新加入的鍵盤手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顯然他已經融 入了這支樂隊。最吸引我的還是主唱馬玉龍,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這首歌曲叫《優美的低於生活》,只風琴的前奏一起,就足以讓現場氣氛熱烈起來了。
把歌聲還給夜晚/把道路還給盡頭/把果實還給種子/把飛翔還給天空
剩下的,讓它們美好/從容的埋藏得更深
最後讓這紛亂的一切都單純的低於生活
nayeah!只有內心遠過空曠/ nayeah!夢到了豐饒的草原
相愛吧,終有一散的人們/你失去的不過是童貞
等時光用盡了青春 /你早已優美的在大街上溶化
nayeah!只有內心遠過空曠/ nayeah!夢到了豐饒的草原
說實話,這首歌真是好聽,我真想能跟你們一起分享。它能讓人發自內心的充滿喜悅,在現場,聽不太清楚歌詞,但能感覺到這是極美的詩歌,至少不 亞於魯迅所描述的私塾先生搖頭晃腦吟誦出的「鐵如意,指揮倜儻,一座皆驚呢」。我站在臺下,隨著他們的節奏而舞蹈——放心,我只是在心裡想像中舞蹈,頂多 身體隨著節奏而晃動,並沒有像芙蓉姐姐那樣當真舞蹈成S型。
酒吧裡有各種人群,文化分子、公司白領、時尚青年、前來捧場的別的搖滾樂隊,和像我這樣熱愛著搖滾樂以及搖滾樂手的身體的被人稱為骨肉皮的年輕女孩兒。一些骨肉皮打扮的女孩子竊竊私語,議論著什麼。站在我身邊的幾個年輕人漫不經心地聊著天。
一個個子高高的小胖子問身邊一個人:「沈黎暉怎麼沒來?」我聽說過他,是一個寫樂評的,筆名健崔,是把崔健的名字反了過來,雖然人不帥,可是 寫的文章卻很帥。他所提到的沈黎暉是摩登天空唱片公司——也就是聲音碎片樂隊的籤約經紀公司的老闆,跟他對話的人大概是摩登天空的工作人員吧。
另一個人回答:「可能一會兒來吧,我也不清楚。」
健崔又問:「聲音碎片第二張專輯什麼時候發?」
對方回答:「差不多快錄完了。很快就能發了吧。」
健崔說:「他們的音樂越來越牛逼了。」
對方附和著說:「那是,像他們這麼好的樂隊國內不多見。已經越來越成熟了。」
這樣的場景在酒吧中隨處可見,兩個人就舞臺上的樂隊發表些自己的看法,以便顯得自己很牛逼的樣子。我無心聽他們扯淡,從舞臺前邊走開。隨處轉轉,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豔遇呢。
06
聲音碎片樂隊的音樂仍在繼續著。酒吧裡人很多,大概空調開得不夠足,也可能是因為今天晚上人太多了,我覺得有點熱,就把外套脫下來,只剩一件薄薄的低胸吊帶。點了一支煙,有意無意地朝外面走去。
突然,我的眼前一亮,將目光停留在一桌年輕人身上。我朝他們走近,顯然他們也看到了我,不管怎麼說,在當晚的女性之中,我還算比較顯然。
這是三個年輕人,雖然是坐著,依然能看出三個人的個頭都在1米78左右,都是那種很帥的男孩子,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其中最帥的那個帥哥哥顯然 是被舞臺上的樂隊吸引了,側著身子注視著舞臺,偶爾啜一口啤酒。不要嘲笑我,我當時真的被他吸引了,我甚至覺得他像一尊米開朗基羅的雕塑那麼完美。
我走到他的面前,主動跟他搭訕:「我是不是見過你?」
正在看演出的他一抬頭看見一個如花似玉的我,多少有一點沒有回過神來:「可能?我經常來。」
另外兩個哥們兒看著這陣勢,停止了聊天,注視著我,大概在猜想我下一步的行動,或者像所有男人一樣,在內心裡給這個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打分。
「可能因為你平時是跟別的女孩兒在一起,所以沒有注意過我,其實我也經常來這兒。」我一邊說著一邊挨著他坐了下來。「你們好。」衝另外兩個人打了個招呼。
其中一個衝我稍微點了下頭,說:「你好。」
另外一個哥們兒面帶微笑,說:「你好你好。」假裝很熱情的樣子。又衝我的帥哥笑著說:「喲,哥們兒魅力夠大的。怎麼每次都有這麼漂亮的姑娘主動跟你說話呀?」
我的帥哥說:「長得帥嘛,沒辦法。」我的帥哥笑的時候有一丁點兒靦腆,我猜想這應該是他的經典笑容。
另外那個哥們兒又對我說:「他女朋友多了去了。丫就是一職業色狼。你可別中了丫的圈套兒。」
我的帥哥說:「你們別他媽逗了。」仍是笑著說。
我微笑著看著這三個人。
我的帥哥很關心地問我:「你喝點兒什麼?」
我沒客氣:「就喝你們的青島吧。」於是他遞給了我一瓶青島啤酒,跟我碰了一下。
我說:「你好像是一個吉他手,我應該看過你的演出。」我沒再理會坐在一旁的另外兩個人,此刻,在我的眼睛裡,只有我的這個帥哥。
他說:「我們樂隊演出不算多。」
「果味木馬樂隊?」其實我從剛才就看他有點眼熟,印象中是看過他的演出,但又不太確定,聽他這麼說,我才突然意識到,他一定是果味木馬樂隊的吉他手,只是我忘記了他的名字。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還真知道。」
這就對了。於是我問:「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帥哥自我介紹說:「劉釗。文刀劉,李大釗的釗。」對!就是這個名字。這麼好聽的名字我怎麼就給忘了呢?
我也順便拋出了我的名字:「我叫小麥,大小的小,麥子的麥。來,為咱們認識幹一杯。」劉釗和我又彼此碰了一下手中的啤酒。
其中一個帥哥不滿意了:「噢,你們倆聊這麼熱乎,就不管我們啦?跟我們也介紹介紹。」另外一個也附和著說:「誰說不是?」他們兩個也分別說了他們的名字,但是我沒事兒去記他們倆的名字幹嘛?
「認識你們很高興。」於是我舉起酒瓶,分別跟他們兩個乾杯,我笑得很開心,風情萬種。
07
在北京的搖滾Party上遇到像劉釗這種沒出名的小樂隊的吉他手根本就是件稀鬆平常的事,一點都不稀奇。在Party上往往能遇到各種搖滾名 人,但是我很少見到有人拿著個小本本請他們籤名,大家都是來當觀眾的。頂多會有人跟朋友嘀咕一句:「瞧,那誰來了。」「那誰」之所以出現在這樣的場合,是 因為這裡好玩兒,或者是來看看別的樂隊玩兒成什麼樣子了
崔健經常會出現,一點兒也不神秘,從來不會像那些三四流的電視小明星們一樣有事沒事帶個大墨鏡,但是卻沒有一次不戴他那頂標誌性的白帽子。如 果恰好有記者在場,問他一些什麼問題,他也會壓低聲音做出回答,但這種情況很少,崔健就是來做觀眾的。看得出來,老崔對搖滾圈還是很關注的。雖然江山代有 才人出,但也只有崔健能夠獨領風騷二十年。別看現在的年輕一輩搖滾青年個頂個兒的玩兒風格,其實老崔比他們都有風格,老崔才是一直走在搖滾前列的領路人。
竇唯不太愛說話,但我跟他說過話,他語速不快,稍微有一點點結巴,如果我著急的話也會有一點結巴。在我眼裡,竇唯是個好男人。他不是一個侃侃 而談的人,不像其他這個圈子裡的人,他會像一個老朋友一樣跟你說些近況,比如正在和什麼人合作什麼樣的音樂,比如他希望他的音樂不要被誤讀。我相信人都是 需要互相尊重的,像竇唯這樣不善表達的人,抱著八卦態度的娛樂記者絕對是討厭的人,所以當他被逼急了的時候才會潑他們一臉可樂,或者追到報社去討要一個說 法。他曾經給我留過一個電話號碼,但我從來沒有撥打過。
樸樹其實最早也可以算是個玩兒搖滾的,只不過他成功的成為了一名深受大眾喜愛的流行歌手,其實他的音樂做得非常不錯,把他放在流行歌手堆兒裡 實在對他是種貶低。樸樹是個非常喜歡混par的人,經常能在各種搖滾場合見到他,包括這種普通的周末搖滾party。樸樹很注意自己的儀表,就算是大夏天 也會穿一件厚厚的牛仔外套——如果他認為那樣好看的話。他經常是一個人來,然後坐在吧檯一邊看演出一邊喝啤酒。他其實就是來當觀眾的,如果有女歌迷找他籤 名或者合影的話他也不會拒絕。
清醒樂隊的沈黎暉除了是一個樂隊主唱之外,另外一個身份是摩登天空唱片公司的老闆,如果是他們公司的樂隊演出,他基本上都會出現。他不抽菸, 基本上都是拎著一瓶啤酒站在那兒看,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跟公司的同事一起來,有時候他身邊站的是某個樂隊的樂手。一些沒名氣的小樂隊很是希望這位搖滾 圈兒的老闆級人物能相中他們,能跟摩登天空籤約是不少地下樂隊的理想。我對沈黎暉這個人印象不壞。
劉以達我也見過,就是香港「達明一派」的吉他手,如果你熟悉香港流行音樂的話你會知道這個人。如果你不太了解香港音樂,沒聽說過「達明一 派」,對香港電影比較了解的話你也可能知道這個人,在周星馳主演的《食神》中,劉以達同學扮演了著名的「夢遺大師」,就是那個會橫著跑的、神出鬼沒的「夢 遺大師」。在《大內密探零零發》中經常找零零發看病的人妖也是他演的。很沒架子的一個人,像普通老百姓一樣站在人群裡看演出,連根煙都沒抽。那次大概是在 國內拍什麼片兒,趁周末過來感受一下北京搖滾樂的氛圍。就見過那一次。
像高旗、李延亮、驊梓、陳底裡、張淺潛、姜昕什麼的在party上也都見過,我還見過一次作家棉棉,是跟姜昕一起來的。我曾經挺喜歡棉棉寫的 小說的,把青春記錄得鮮血淋淋,痛快不已。據說棉棉曾經也做過骨肉皮,她還曾經有過一個搞搖滾的男朋友,據說就是「在地安門」的左小祖咒。
08
既然說到了姜昕,我在這裡索性八卦一下。姜昕是我很喜歡的一個歌手,從最早的《花開不敗》,到這兩年的《純粹》,都是不錯的專輯。這裡我不想談她的音樂,就談她的八卦。其實也不算很八卦啦,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
姜昕最早出現在搖滾圈是作為當時黑豹樂隊主唱竇唯的女朋友,那時候她從大學退學,一門心思愛著竇唯,據說竇唯也很寶貝這個女孩兒。感覺姜昕是 那種特沒城府的女孩子,很單純,成天兒就是跟這些搖滾樂手們混在一起,幾乎那就是她的全部生活。當時的搖滾圈子並不大,不外乎就是黑豹唐朝那幾支樂隊。後 來姜昕和竇唯的感情除了問題,是因為出現了第三者,這個第三者不是別人,就是當時正在香港發展的北京女歌手王菲——當時她的藝名還叫王靖雯。我不太了解其 中的具體情況,反正後來王菲懷了孕,結了婚,為竇唯生下了一個女兒。關於這段三角戀是在錯綜複雜,據說裡面還有當時黑豹鍵盤手欒樹的一些事情,這裡就不談 了。
跟竇唯分手之後的姜昕也成為了一個歌手,並籤約了天蠍唱片公司,那家唱片公司的老闆叫郭大煒,據說也曾經是位搖滾歌手,具體就不去考證了。可 以肯定的是姜昕成了郭大煒的女朋友。也是在那時候,姜昕推出了她的第一張專輯《花開不敗》,其實這張唱片做得非常棒,可惜沒有引起太大的反響,所以知道姜 昕的人也就不是很多。
後來天蠍唱片關了門,她和郭大煒也分了手,成了唐朝樂隊吉他手郭怡廣(Kaiser)的女朋友。關於這段戀情我不是很了解,但我知道他們一起住在太陽宮附近的芍藥居小區,一起住的還有唐朝主唱丁武,以及當時嚎叫俱樂部老闆、後來的嚎叫唱片負責人呂玻。
再後來,姜昕和摩登天空籤了約,推出了第三張專輯《純粹》,而這時候,陪在姜昕身邊的人已經換成了著名鼓手、有「中國鼓王」之稱的鼓三兒張永 光。張永光最早是崔健的鼓手,《新長徵路上的搖滾》那張專輯裡的鼓就是他打的。而且,張永光和姜昕已經是好多年的朋友,從她最早一張專輯開始兩個人就有過 合作。這時候姜昕和張永光已經結婚了,感情很好,我曾親眼見到姜昕小鳥依人地依偎在她愛人的懷裡,幸福得像只小鳥。
你能說姜昕是個骨肉皮嗎?我曾經和一個姜昕圈子裡的朋友——當然也是一位搖滾樂手聊到過關於姜昕的這幾段戀情。那個朋友說:其實姜昕算很幸運了,能有幾次這樣刻骨銘心的戀愛,而且這幾次都非常用心。我想也是,一個女孩子能死心塌地地愛,而且被愛,這已經足夠幸福了。如果有人能這麼愛我,而我也 同樣如此愛的話,那我也就足夠幸福了。從這點上來說,我很羨慕姜昕。
09
這天晚上我並沒有跟任何人回家,劉釗有女朋友,而且住在一起,就算他有想帶我回家的心估計也沒這膽量,況且他有沒有這個意思我還真不太清楚。
我突然很想接到我那個陌生朋友的電話。我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態。我一個人散步到公用電話亭,在電話亭前徘徊。
抽菸。用我的Zippo打火機點菸。發出清脆的響聲。
看過往車輛。形形色色的車從我面前開過。
霓虹燈閃爍的街道上,偶爾有摩託車駛過,那是不肯循規蹈矩的年輕人的嗜好。
騎自行車經過的人朝我觀望。我想是因為我的衣著過於暴露的原因。也許他們把我當成了性工作者,說不定很想停下來跟我搭訕,只是缺少一點點勇氣。
我所期待的電話鈴聲一直沒有響。
我蹲在地上抽菸。撿一枚小石頭,在地上畫來畫去,我自己都不知道畫出來的是什麼圖案。把菸頭架在中指和拇指中間,用力彈出去,掉到馬路中間,漸漸的滅掉了。
我在公用電話亭前的徘徊,慢慢幻化成了一支孤獨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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