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手機被各種關於艾美獎的新聞衝擊著,無一例外的都提到了22項提名的《美國犯罪故事》,作為一個喜歡看犯罪題材的美劇迷,同一公司又出品過高質量劇《冰血暴》和《美恐》,當然沒有錯過《美國犯罪故事》。
本劇改編自真實經典案例辛普森殺妻案,這是美國轟動一時的著名案件。1994年前橄欖球運動員,演員辛普森被指控兩宗謀殺罪,受害人是他的前妻和一餐館服務生。
1995年10月3日,這場號稱「世紀大審判」的案子,吸引了一億以上的觀眾,全美國人都放下了手頭的工作,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與此同時,紐約證券交易所股票成交額下降了41%。
時任美國總統柯林頓也在白宮焦急地等待著。
因為一旦辛普森被判有罪,洛杉磯將很可能發生大規模暴動。相關的應急預案已經準備就緒,數千名警察全副武裝,如臨大敵,遍布洛杉磯市街頭巷尾…
為什麼一個案子如此備受矚目?辛普森是誰呢?
辛普森全名Orenthal James Simpson, 1947年生於舊金山市的黑人貧困家庭,曾是著名的美式橄欖球運動員,被譽為橄欖球職業比賽史上的最佳跑鋒,後來成為影視和廣告明星,並擔任體育評論員。在1973年12月16日,辛普森(圖中32號球衣)創下歷史記錄,成為美國橄欖球聯盟歷史上唯一在14場比賽中帶球衝刺超過的2000碼的運動員。很多人叫他O.J,是他名字的簡寫,而O.J也是orange juice的簡寫,喜歡他的人給他起名叫Juice。
辛普森成名之後,一向有「花花公子」和「外黑內白」的名聲,熱衷於躋身富有的白人圈子,他身邊的朋友幾乎大部分都是白人。辛普森曾經有一名黑人妻子,圖為1973年12月,辛普森和第一任妻子瑪格麗特以及二個孩子在洛杉磯的家中。
1977年,辛普森在一家高級餐廳與漂亮迷人、金髮碧眼的白人女侍者妮可爾·布朗一見鍾情,不久便與第一任黑人妻子離異。圖為1980年8月,辛普森與妮可爾在體育場觀看比賽時親暱。1985年2月,辛普森與妮可爾結婚,但隨後妮可爾懷疑辛普森在外面有「二奶「,兩人關係開始出現裂痕,妮可爾曾多次打電話報警,指控辛普森對她拳打腳踢。1992年,辛普森夫婦宣布離婚,由辛普森支付兩個子女的撫養費。
1994年6月12日深夜,在洛杉磯西部一豪華住宅區裡,一隻小狗在不停地狂吠,引起了鄰居家的注意。隨後人們在一住宅門前發現兩具血淋淋的屍體。女死者後來證實是妮可爾·布朗·辛普森。
鄰居報警之後,警察又在房間內發現了另一具屍體,此人名叫羅納德·高曼,是餐館的侍應生,兩人渾身血痕,妮科爾的喉管被割斷,高曼則被捅了22刀,死亡時間大約是晚上十點多。辛普森和妮可爾在兩年前離婚,警方在現場搜集到的證據使他們開始懷疑辛普森就是兇手。
洛杉磯警察福爾曼在妮可爾家的過道上發現一隻手套和不明血跡。隨後,四名警察來到辛普森住所,在其汽車上和住宅內也發現有血跡,警察福爾曼又在辛普森住宅裡發現一隻染血手套,與案發現場那隻恰成一對,而辛普森的血型與上述血跡相同。此外,按約定時間接辛普森到機場的司機多次按門鈴無人應答,而直到半小時之後,司機看到一體型身高極像辛普森的黑人快步從外邊進入辛普森住宅而再次按門鈴後,辛普森才馬上應答並帶行李出門跟司機前往機場,這表明了辛普森具有作案時間。
案發後凌晨,辛普森在芝加哥酒店接到警方通知的前妻死訊,於清早趕回加州,當時警察發現辛普森受傷,而他解釋說,是接到前妻死訊過於激動打破鏡子而受傷的。警察經過幾天調查,辛普森被指控犯下這兩宗謀殺。6月17日,律師準備陪同辛普森到警察局時,發現本來在樓上休息的辛普森不知去向。隨後全國觀眾在電視上看見了難忘的鏡頭:天上直升機成群,地上幾十輛警車在洛杉磯高速公路追逐一輛白色福特野馬SUV,最後辛普森在這輛車上被逮捕。
為了直播追捕,美國各大電視臺甚至中斷了1994年NBA總決賽的直播,近1億觀眾守在電視機旁關注整個過程。這次追車、逮捕和審判在美國歷史上是最受關注的公眾事件之一。圖為1994年6月17日,紐約,新聞記者圍觀直播追捕辛普森的電視畫面。
正式審判開始後,檢方指控辛普森預謀殺妻,作案動機是嫉妒心和佔有欲。離婚之後,辛普森對妮可爾與年輕英俊的男人約會非常吃醋,一直希望破鏡重圓,但希望日益渺茫。案發當天,在女兒的舞蹈表演會上妮可爾對辛普森非常冷淡,使他萌動了殺機。圖為1995年1月23日,女權團體頭戴被害人妮可爾的面具在洛杉磯刑事法庭外示威,呼籲嚴懲兇犯,抵制家庭暴力。
而宣稱自己無罪的辛普森則花費數百萬美元僱傭一支由知名律師和專家組成的辯護團隊,其中包括著名的華裔鑑定學家李昌鈺。這支被冠以「夢之隊」的辯護團隊,認為該案重要證人、洛杉磯警察福爾曼在兇案現場偽造了證據,且福爾曼本人還有有種族主義傾向。圖為1995年8月,李昌鈺在法庭上作證。李昌鈺對案件進行了仔細的取證和檢測,結果發現現場留下的辛普森的血跡裡含有防腐劑,現場的手套也比辛普森的手小;又發現警察從辛普森身上提取的7毫升血樣,少了1.5毫升,警察有作偽證嫌疑。
為了證實辛普森是兇手,檢方決定讓他在陪審團面前試戴那隻沾有血跡的手套。在法庭上,辛普森先帶上了為預防汙損而準備的超薄型橡膠手套,然後試圖戴上血手套。可是,眾目睽睽之下,辛普森折騰了很久卻很難將手套戴上。辯方立刻指出這隻手套太小,根本不可能屬於辛普森。
辛普森案在美國社會引起極大的關注,而民間反應則呈現兩極化,此案也觸發了美國的種族對立情緒。據判決前的一項問卷調查,74%的白人認為被告有罪,而77%的黑人則認為無罪。圖為1995年9月29日,洛杉磯刑事法庭外,辛普森的支持者和反對者發生言語衝突。
1995年10月3日,洛杉磯刑事法庭外擠滿等候最終裁決的民眾。當時,整個美國一時間陷入停頓,數千名警察全副武裝,如臨大敵,遍布洛杉磯市街頭巷尾。CNN統計數字表明,大約有1億4千萬美國人收看或收聽了「世紀審判」。
1995年10月3日,洛杉磯刑事法庭陪審團一致裁定檢方的兩項一級謀殺罪指控不成立,辛普森無罪釋放。「辛普森案」是美國司法體系堅持程序正義、疑罪從無的典型案例,也就是在刑事案件中,證據不能足夠證明辛普森有殺人犯罪的這種情形下,應該首先認為他是無罪的。在正常審判階段,尊重法律和程序,堅持獨立公正審判原則,必須讓證據具有排他性、絕對性才能作出判決,否則只能疑罪從無。
1995年10月3日,紐約時代廣場,一些民眾看到法庭宣判辛普森無罪的消息後,拍手相慶。「辛普森案」的審理過程,使洛杉磯警方原本認為充分的100多項鐵證變得疑竇叢生,還震動了洛杉磯司法機構,隨後當地有40多名警察被捕,400多個案件被重新偵查,還有3000多個案件重新審理。
儘管在刑事審判中,涉嫌殺妻的辛普森勝訴了,但是在隨後民事訴訟中,辛普森卻敗訴了。兩名受害人妮科爾和高曼的親屬分別向法院提起非法致人死亡而要求損害賠償的民事訴訟,辛普森再次成為民事訴訟的被告。圖為1996年9月16日,加州的聖塔莫尼卡民事法院,一名示威者標語牌上寫著「辛普森是殺手」的字樣。
美國刑事、民事是分開的,民事法官根據現場證據的常理推斷得出結論,作出民事判決;而刑事法官則根據刑事判決的絕對排他性原則的方式判決辛普森無罪。1997年2月4日,民事陪審團終於作出裁決,他們一致認定辛普森對兩名受害人之死負有責任,並裁決辛普森賠償原告方850萬美金,另外還裁決辛普森向兩名受害人家庭各支付1250萬美金的懲罰性賠償金共計3350萬美金。圖為法庭外,一些民眾打出標語,稱辛普森是說謊者和謀殺者。
1997年2月5日,加州萊克福裡斯特,親屬在妮可爾的墓前告慰逝者。儘管辛普森案件的刑事、民事訴訟結果迥然不同,但美國民眾對法律的權威性給予了充分的尊重,而美國司法部門也在審判過程中表現出遵守程序合法和獨立性。
如此出名的案子可以說就是一個大IP,可以吸引不少觀眾,而劇集的質量也是沒得說,由《歡樂合唱團》和《美恐》的主創Ryan Murphy擔任導演,找的演員不光是實力派,也神還原了案件中的角色:
辛普森劇中vs現實
檢察官克拉克劇中vs現實
警察局長劇中vs現實
伊藤法官劇中vs現實
律師薩皮羅劇中vs現實
首席律師劇中vs現實
好友卡戴珊劇中vs現實
不光演員形象氣質高還原度,細節的體現上也非常好:90年代的辦公室,衣著,髮型,車輛等(吐槽一下國產電視劇經常看到抗日片演員染頭髮或者文革片大濃妝真的無語)。六位主角全部獲得艾美獎提名,並且得到了除了女配的所有獎項,實力可見一斑,男女主角成功的演繹出了控辯兩方複雜的真實情感,仿佛看到了當年案件的全貌。
劇集以「記錄片」的形式呈現了整個案件,讓當年只看了審判的人了解到了整個經過,包括警方如何開始懷疑OJ,辯護方「夢之隊」如何組成,OJ精神崩潰開著白色野馬出逃並企圖自殺,檢察官被媒體施壓等,呈現出了一個集明星,種族,暴力,輿論複雜交錯的案件。基本所有美國學法律的學生都學習過的案子,劇中雖然沒有說明OJ真的殺了妻子和服務生,但很多細節表示出他是兇手,也透露了美國法律的種種漏洞。
美國和中國有著截然不同的兩種法律體制,美國用的是英美法系,中國用的是非典型性大陸法系,區別是前者的訴訟程序以原告,被告及其辯護人和代理人為重心,具有抗辯式的特點,存在陪審團制度,後者以法官為重心,具有糾問程序的特點。說中國是非典型性大陸法系是因為目前還沒有一部民法典,有別於其他國家的大陸法系。
當時看完此劇我還跟曾經做公安預審的老爸討論過,究竟是美國這種「寧可放過一個壞人,不能錯過一個好人」(當然不是絕對,是總體來說)比較公正,還是中國這種一旦進入司法程序就很難宣判無罪了更合理呢?他說其實在講證據面前都是一樣的,他給我講了70年代他辦過的一個案子:一個油田的職工外面有小三,利用天然氣毒死了農村媳婦和兩個孩子,家裡的管道和通風口都堵死了,屍體發現的時候都快烤乾了。有人看見嫌疑人鎖門不回家,有動機,有人證,家裡天然氣火牆也封得嚴嚴實實,結果因為證據不足給駁回了,在地方關了幾年,後來北京最高法院也駁回了,理由是沒有直接證據,就釋放了。聽了讓我很震撼,一直以為國內公安是比較黑暗的,抓到了不是你也得是你,然而並不是,並不是所有都像呼格吉勒圖冤案那樣屈打成招。
跑題了,主題是《美國犯罪故事》為什麼能橫掃艾美獎,你看一部劇能引發這麼多思考就知道多麼值得看了。期待第二季。
(圖片與案件細節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