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名:《範保德》
發行:鏡象電影
導演:蕭雅全
上映日期:2018年8月17日
卡司:
黃仲昆、 王秀峰 、 傅孟柏 、 龍劭華 、 莊凱勳 、 黃健瑋、 古斌 、 溫貞菱 、 陳大天 、 陳向熙 、 梅芳 、 呂雪鳳、賴佩霞 、 長谷川稀世 、 劉克襄 、 王治平
【金馬55臺片前瞻系列】之
《範保德》:
每個人家裡都曾經有過一個「範保德」
文/Sherman Lu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我想這部電影不會讓你睡著的,但是會是讓你邊看邊想。
因為對於所有的人來說,你的家裡都曾經有過一個《範保德》,或是成為《範保德》的你,將帶來什麼樣的化學變化呢?這會讓你想很久很久的……
對於喜歡看電影的人來說,《範保德》是一部非常過癮且具有「挑戰性」的電影;對於看慣一般好萊塢式電影的觀眾來說,《範保德》是一部能夠訓練你閱讀電影能力的影片。
而每次當看熱鬧與看門道觀眾,在拉鋸所謂影音藝術成就與商業娛樂價值之間那一條模糊界線的平衡點時,作為創作一部電影的編、導、制、演等各方面的工作人員也都掙扎在說與不說之間,給與不給之間,是否能夠恰如其分這一部電影想要忠實呈現出來的訊息與意圖傳遞給視聽大眾。
而就我個人的觀影經驗來說,《範保德》這部電影應該可以算是上個世代臺灣電影新浪潮給予臺灣電影創作者揮灑實驗空間之後,一點一滴累積而逐漸形成,臺灣電影文化的深度累積成果。所以,我不敢說這部電影可以滿足所有觀眾那種看電影的視聽娛樂胃口。
但是如果你想感受一下一直被刻意忽視的臺灣電影文化,深層裡到底有些什麼東西,或是在羨慕英、法、德、義、俄等藝術電影的深刻之餘,理解到臺灣電影的思想深度,依舊是華人世界中不可忽視的資產,那我非常推薦各位應該進到電影院去感受一下這部電影所可能帶給你的省思與震撼。
某種程度來說,臺灣電影在大陸電影搶佔全球商業市場的大環境下,是非常艱苦的發展著,但也因為臺灣電影沒有像大陸電影那般被「各種因素」所限制,自然在創作發展上就反而顯得更亮眼些。
就以這部電影來說,編導方面我們可以看到很濃厚的臺灣電影那種以「導演導向」的製片形式,整部影片有非常濃厚的蕭雅全導演的臺式(非粗俗式)趣味風格。也由於故事(編劇)也是由蕭導演自己包辦,所以可以看到故事中他從自己的人生經驗中,挖掘出他對電影故事中主要探討父子與家庭關係的那些隱晦難語之處。
同時我相信,導演也讓這部電影中的演員們去挖掘屬於他們自己生命中對相同主題(父子、親情與家庭、人際關係)上的經驗來當成發揮的養份,如此才有可能在編、導、演三方面如此細膩纏綿的把一個原本陽剛味十足的「家族題材」給發揮得絲絲入扣,引人入勝。
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這部電影很好看,但是不太容易看⋯⋯其中的原因我個人認為是因為這部影片較蕭雅全導演之前的電影還要更沉重些。也許是因為故事重點在敘述歷經三代父子之間的關係,三代男人之間的情感在亞洲男性威權的世代宿命中自然顯得是那麼剛硬深沉。這猶如恐怖片大師史蒂芬金在他的《寵物墳場》裡面所說的「父親的心猶如石頭般的堅硬⋯⋯」堅硬的不是身為父親這個角色必須剛強,而是有苦也不能說的固執。
而為了配合電影故事的調性,蕭雅全導演在這部影片的影像構成上,攝影方面很特別的以黑色電影Film Noir的技法來呈現,暗夜、煙霧、逆光、大全景與大特寫,這些猶如30年代黑幫膠片電影的作法從一開始就帶起整部影片復古的情懷。這部分尤其在敘述到範保德(黃仲昆飾演)的父親與他年少輕狂時(莊凱勳飾演)的情節就非常的對味。
而我在看到這部份的畫面時擔心的是,當畫面轉接到現代與彩色畫面時不會很難銜接嗎?這方面還好有現在新的數字調光技術與優秀的攝影師林哲強先生,將如同教科書的攝影技法表現得非常細膩精彩,所以能夠讓我們在不同時空與黑白、彩色交錯替換之下,依舊能很統一的感受到故事中所陳述的情感與事件。
另一個值得一提的部份,是整部片的音樂非常非常有水平。不單是導演、演員、攝影、燈光在講故事,這部電影中的音樂與音效也非常細膩的幫助講故事。天井中的泥牆水聲,主人翁點火吐煙陷入沉思的背景音樂,那悠揚順暢的弦音管樂,隱隱地讓你知道三代男人的宿命循環是那麼的壓抑與難以突破。男人的苦,那幾乎是遺傳性的一代傳過一代,在雷光夏的配樂設計下,給這部電影帶來非常大的藝術成就與加分。
而這部影片的卡司選角是這幾年國片中難得一見的完整適切與堅強,從男主角由在臺灣影歌視起伏多年,一樣經歷身為人父甘苦的黃仲昆大哥的擔綱飾演、熟悉卻又陌生的無緣情人郭毓琴(王秀峰飾演),年輕狂率的年輕範保德(莊凱勳飾演),甚至故事中支撐故事的配角們:阿猴(龍劭華飾演)、美月(賴佩霞飾演)、小鎮醫生簡正民(劉克襄飾演)、範大齊(傅孟柏飾演)、Newman(古斌飾演)等。
我覺得不單是導演帶得好,這些演員們打從心裡挖出來的角色演繹更是讓我看得大呼過癮。這些演員中除了主角黃仲昆內斂又深具壓力的演出令人難忘外,就連戲份非常少的賴佩霞,他在火車上與範保德的對話。簡單幾句話,那份老鄰居深知彼此,淡淡的卻自然又深刻的關懷,看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種看似簡單又深刻的橋段是所有影像敘事的創作人所夢寐以求的。
而故事部份,我就不多說(因為常被抱怨)。這個故事勾起我們對一個家庭中核心支柱「父親」這個角色的探究與省思。每個男人都曾為人子,大多數也終究成為人父,在我們小時候大都對父親都帶有非常神秘色彩的崇拜與依賴。
傳統家庭中,父親外出賺錢養家,究竟他做了什麼,有任何艱苦磨難與苦衷,都是家中其他成員所不理解的,或許他出於雄心、私心或愛心,父親的作為在不如家族中其他成員所期待時,總是會被拿出來討論與批判的,而最直接的批判往往是來自於兒子這個角色。但終有一天,身為兒子的也將成為人父,那對於父親所有的迷思與困惑都將落在自己身上。
那選擇與宿命低頭成為像自己父親的人,或是設法逃脫父親的禁錮,成為另一個父親,這便是在這部電影中,透過流暢的剪接將三個世代的情感片段串接起來後,導演、演員與觀眾之間在相互挑戰與省思的部份。我如何成為父親?而我希望我的兒子如何成為父親?身為父親對於一家庭的作用又是如何?
人生走一遭,有些人的出現是物理變化,有些人是化學變化,電影中利用數學題目與化學題目為引,淺顯卻發人深思的點出這樣的哲理問題,當你的出現與離開猶如一枝鉛筆被放進鉛筆盒與拿出鉛筆盒的前後對鉛筆盒來說都沒有差別(數學問題),與一條辣椒放進油鍋中後再被取出,辣椒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辣椒,油鍋也不是原來的油鍋了(化學問題),而我們每個人不管在家庭中、工作職場等人際關係中如果都只像個鉛筆,那存在的意義又如何?
或許我們每個人都該想著,我們應該猶如一支辣椒對於油鍋的影響,當這個家庭與你所處的人際關係環境中,因為有了你而有了些微的不同,而不是船過水無痕的虛擲人生一遭。即便你的影響只是對一個孩子(兒子)的影響,那對於這個世界都是無上的貢獻。
在這麼一個剛硬苦澀的故事主題中,這部電影不管在敘事、圖像處理、音樂、音效、美術、演員表現甚至旁白的幫襯下,都有非常優秀的表現。或許你在這樣的一部電影中,沒有辦法得到猶如好萊塢聲光刺激般的享受,但是回到電影這個第八藝術的本質上來說,在我們自身文化上能夠藉由這樣一部電影,去省思甚至討論父親這個人類文明結構中最重要的角色,其實就非常值得您走進電影院去享受這部電影洗禮。
我想這部電影不會讓你睡著的,但是會是讓你邊看邊想,甚至在電影結束之後讓你在激蕩的心思中久久無法站起離開電影院的。因為對於所有的人來說,你的家裡都曾經有過一個《範保德》,或是成為《範保德》的你將帶來什麼樣的化學變化呢?這會讓你想很久很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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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終將改變潮水的方向 文藝連萌成員
本期編輯:黃豆豆 落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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