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敵之間會有友誼嗎?
恐怕不會。
但如果情敵雙方是女同和直男呢?
2002年,臺灣導演易智言用《藍色大門》告訴我們,「你的情敵很有可能愛上你」。
十八年後,華裔導演伍思薇用新作《真心半解》(又譯作《校園情聖》)再一次訴說《藍色大門》中的可能性。
2002年,《藍色大門》成為很多人心中青春片的TOP1.
2020年,我很肯定,《真心半解》會是這年最好的青春片。
(例牌聲明:文中有部分劇透)
但《真心半解》的這份最好,是因為重複了《藍色大門》的母題嗎?
不是。
青春向來模糊迷茫,感情總是混沌炙熱,喜歡總會盲目無知。但從青春這刻開始,對自我的認知質疑和接納,是無止境的。
這是《真心半解》真正迷人的地方。
柏拉圖在《會飲篇》中說過這麼一個故事:
古希臘人曾經認為,人原本由四條腿、四隻胳膊、兩個頭、兩張臉組成。
那時候,人們都快樂又幸福。
因為,他們都是完整的。
但太過完整的人引起了宙斯的恐慌,他怕人的完整性會妨礙人對神的崇拜,於是把人一劈為二。
從此,變成一半的人,孤獨痛苦地在這個世界上渴望著、找尋著自己的另一半。
只有當找到符合自己的靈魂伴侶,那份孤獨才能被治癒。
在美國小鎮讀書的17歲的華裔高中女學生艾莉,是這不完整的一半之一。
而像她一樣漂浮在世間的孤獨一半還有很多很多。
那麼,如何能辨識到自己的另一半呢?
體育生保羅覺得,這種辨認的方法,叫喜歡。
而喜歡了,得到了,才能完整。
他喜歡上了人見人愛的校花艾斯特。
但是,怎麼能在追求者眾多的校花心中留下印象呢?
保羅打算寫情書。
不過...體育生的文筆,不看也罷。
保羅當然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這樣去追校花多挫啊!得找個助攻啊!
他在放學路上堵住了騎車回家的學霸艾莉,想讓她幫自己寫情書。
為啥呢?
艾莉幫同學寫作文賺外快那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她曾幫同學代筆從6個角度大談特談柏拉圖,甚至還得到了老師的認可。
讓這樣的人寫情書,想想都帶感。
可惜,艾莉賺外快也是有原則的!論文那是上交老師的作業,不涉及情感隱私,編造就編造。
信件這種傾注私人感情的東西,怎麼能說寫就寫?
保羅理所當然的被拒絕了。
不過,體育生有一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軸腦瓜。
女學霸有一個說不好英語滿腹經綸無用武之地的父親。
學校擁擠嘈雜的走廊上,有「從天而降」的校花幫艾莉撿起掉落地下的那本《長日留痕》。
一切困境和需求,搭配得剛剛好。
他要追女仔,她要賺錢補貼家用交電費,再加上保羅的女主角艾斯特實在善良又美麗,交易達成了。
可是,喜歡是什麼感覺呢?
體育生描述的愛情,是單薄的「瘋狂」。
從沒愛過什麼人的艾莉,想不出愛情的感覺。
絞盡腦汁去形容,不如父親在看的《柏林蒼穹下》裡那句「渴望著,渴望著,一股愛的浪潮湧上我心頭」。
本以為引用了就引用了,但保羅看上的艾斯特不是一般人。
她不僅回信了,還指出了艾莉引用的那句話,出自維姆·文德斯。
向來孤獨內向沒朋友的艾莉,在這一刻忽然感到了一種被懂得的喜悅。
從此,幫保羅追女神,成了艾莉極其上心的事。
與其說是幫保羅追女生,不如說艾莉是帶著面具,在和懂自己的那個靈魂暢談。
就這樣,兩個人的愛情,變成了三個人的故事。
1,保羅
看到這裡,會覺得有些似曾相識。畢竟,青春片裡幫追的橋段,那實在是太多了。
甚至我們看一半都可以按照常理推斷,保羅最後愛上了幫自己追校花的學霸艾莉。
這是典型的青春片套路。
事實上,《真心半解》也真的這麼處理了。
信件融洽了,要到聯繫方式了,和女神見面約會了,跟她講了自己最喜歡用奶昔搭配薯條吃。
保羅達成了自己從前想和女神一起做的事情,但信件裡那個熱絡健談的女神,和他見面時總是很尷尬。
寫信的另有其人,精神上和女神共通的並不是真正的自己。
這一面是在校花面前努力偽裝卻不知所措的自己,那一面是在學霸面前放鬆自如無所顧忌的自己。
保羅心裡比誰都清楚,哪份相處更舒適。
愛情裡,比起光環重要的,是相處中的融洽,於是自然而然的,保羅發現了平平無奇的艾莉之美。
他和艾莉說自己的家庭,他把自己沒告訴過人的怯懦和困境告訴艾莉,就像告訴艾莉自己喜歡艾斯特一樣,那麼坦誠。
他也認識了艾莉的父親,了解了艾莉的生活。
可這種坦誠的暢所欲言是愛情嗎?
保羅恐怕不敢確認,艾莉肯定難以認同。
2,艾莉
艾斯特是什麼樣的女孩?
艾莉看到的和別人看到的不一樣。
在別人心中,艾斯特是校花,是牧師的女兒,是鎮上最富有的富二代的女朋友,她美麗,聰慧,光環和幸運將她常伴。
這些,當然都是客觀現實。
但在艾莉眼中,艾斯特遠不止這些。
她的聰明,不是停留在表面的樂於助人,而是能和她信件往來哲學文學。
她不僅聰明,也很脆弱。
不僅完美主義,還不夠勇敢。
艾莉眼中的艾斯特不是擁有一切,而是她擁有的一切阻礙了她該追求的完美。
這些聰明,吸引艾莉不自覺靠近再靠近。
在這些美麗的困境中,艾莉與其說完成了初戀的體驗,不如說是完成了對自我性向的接受和認同。
3,艾斯特
有體面的正牌男友,知道會和他結婚,依舊會和其他男孩約會。
這樣的艾斯特大概不會料到,有朝一日自己會成為被他人感情「戲耍」的人。
但事實就這麼發生了,那兩個人看起來平平無奇,他在追她,卻又愛上了艾莉。
她幫保羅追自己,寫那麼多最懂自己的話,讓自己誤以為,保羅真的很懂自己。
但真的沒有察覺嗎?
柏拉圖的那個故事裡說,當兩片相似的靈魂相遇,她們會自行感知。
所以,艾斯特才會在全是基督徒的教堂裡,注意到平平無奇的異教徒艾莉。
去幫她撿起掉落的書。
帶她去自己的秘密基地。
兩個人躺在水裡講孤獨的時候,真像靈魂相通的精神伴侶,像熟知許久的老友,像契合的你遇到契合的我。
可是,當這一切被戳破,當愛情和謊言一起昭然若揭,那些講出的脆弱和說出的夢想如何收場?
在這個讓人絕望的小鎮,生活是一眼能望到頭的乏味單調,未來是定好的按部就班。
可是他們還這麼年輕。
才開始認識彼此,認識自己。
才開始感知愛,甚至來不及了解愛。
該困在這裡嗎?
一段三個人似是而非的愛情,撕開的,是青春期少年少女向內的自我認知。
情敵情敵,重點從不在敵,而在情。
青春片,重要的也從來不是他和她和她究竟是誰愛誰,究竟是誰和誰走在了一起。而是,通過一段感情,開始認識和正視自己。
認識自己的局限,認識自己的性向,認識自己內心真實的渴望。
然後決定接受渴望或逃避渴望。
在十幾歲的時候,看到未來的全貌絕對是悲哀的事情。
保羅不確定是否愛艾莉,愛到要接受她是個les也愛她不要她改變。
艾莉深知自己喜歡艾斯特,但這壓抑的小鎮,與自己嚮往的生活大相逕庭。
艾斯特明明是聰慧機敏的女孩,有個畫畫的夢想,該為結婚而放棄嗎?
故事最終,誰也沒和誰在一起。
他們都太年輕,應該有新的生活,應該有很多選擇,應該有回頭路。
故事最後,艾莉坐上的火車,像是給這段故事拉了一條長長的破折號。
破折號這頭的故事依然待定,破折號那頭的解釋,要靠時間。
而這沒有答案的結局,是關於青春,最普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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