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源於生活但又高於生活,但《人民的名義》這個劇本似乎打亂了這個文藝美學的正統空間,因為它在訴求「高於生活」的同時,那個低於生活的東西立即伴隨而出。
例如,這個劇種最具正面的人物候亮平,他絕對是反腐敗的陽光英雄,可以恰恰在他的最好的同學陳海被謀殺後,才揭竿而起,來到漢東檢查院任反貪局局長。
這個情節怎麼也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反擊腐敗伸張正義,還是以反腐敗的名義為同學報私仇?
沒有人懷疑候亮平對腐敗份子的嫉惡如仇,但人們不禁要問,如果不是因為陳海是他的至親同學,尤其陳海又是漢東老幹部陳巖石的兒子,他會不會主動出擊?
偉大的公德似乎隱藏不了個人的私情。作者可能是為了塑造一種與理與情皆相容的情景,但反腐和報仇扯在一起,導致美好的一面就是醜陋。
說說高育民書記。他是祁同偉、候亮平、陳海等人在漢東政法大學的老師,與祁、候等屬於師生之誼。教育是良心事業,而政法屬於法律專業範圍,所以他們的關係本質上屬於「專業良心」。
然而劇情的發展讓這種「專業良心」演變成相互利用的權謀,不僅看不出任何法律專業人士的基本素養,而且私慾、私仇更是主導著師生情誼背後的爾虞我詐。我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在「專業良心」的領地裡竟然全是爾虞我詐的表演。
再看看達康書記,人性的悖論更是到了極限。在會議前臺、辦公桌後,達康書記的政治覺悟、處理事情的智慧與練達,無人能比。但回到家庭和個人生活,達康書記簡直就是個弱智兒童,甚至被他的老婆歐陽菁利用,為她的出逃作掩護。
如果不是沙瑞金書記提醒,使得他在關鍵時刻與歐陽菁離婚,做及時的責任切割,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被拉下水的潛在風險。達康書記全神貫注地追求自己政治事業,導致他政治智慧嫻熟高超,而生活的能力卻如此亂七八糟。
在行為荒誕程度上,最高當屬於陳巖石。這位退休老幹部,把自己房子捐獻給政府,徹底隱退,再也不幹涉現任領導人的事務了。然而,在關鍵時刻,這位在政治上已經退到最後的人,卻總是衝在政治的最前面。
例如,在處理大風廠拆遷衝突事故中,在沙瑞金書記到位開第一次常委會議時。這位老幹部即使打著「為國為民」的旗號,似乎有逃脫不了「老人幹政」的惡習。
陳巖石在身份上是在戰爭年代出生入死的老革命,從而站在了政治的最高點,又因為自己大公無私、一心為群眾,又站在了道德的高點,更因為現在的領導沙瑞金書記被其稱為「小金子」,確保了他又站在了人際關係的最高點,由此導致「人民群眾創造歷史」與「老幹部才是人民的大救星」之間形成巨大的張力。
更為扭曲的是,陳老的唯一兒子陳海被汽車撞成了植物人,從人性本能角度,這個巨大的悲痛肯定導致高齡的陳老萬念俱灰,什麼工廠工人、書記政法,都一邊去啦,讓位於父子情深。照常理,他應該整天守護在自己兒子身邊才是正常人的行為,更何況躺在病床上的陳海依然存在著被進一步殺人滅口的危險。
但是,在政治和群眾面前, 這位陳老爺子居然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不僅談笑風生,而且居然入股了鄭西坡那個最不靠普的公司,這需要多麼堅強的黨性啊。問題,這種似乎喪失了人性的D性,又能持續多久?
高小琴,這位外表端莊秀麗的女老闆,實際上幹著淫邪賣肉的營生。端莊和淫邪居然如此對立地統一在一個人身上。
祁同偉更不用說了,一方面,勤勞精幹隱忍,另一方面,享樂大膽放縱,怎麼也讓人想不到,如此對立的兩種品行卻同時出現這一個人的性格和行為中?
程度……不說了。
《人民的名義》也許是一部展現人性悖論的經典作品,從另一個方面看,它反映了現在的社會價值觀到了如此混亂的地步。傳統價值觀軟弱乏力,現代價值觀又不知道如何建立,這就是現實。看來,人間正道是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