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爺床頭有本書,聞一多所著的《唐詩人研究》,從中可知他最推崇的詩人就是杜甫,就是後來被郭沫若論證為「地主階級」的那個杜甫。
聞先生認為杜甫的生活是由「時間」構成的:
杜甫可以「沿著時間的航線,上下三四千年,來回的飛翔,他沿路看見的都是聖人、豪傑、忠臣、孝子、騷人、逸士,都是魁梧奇偉、溫馨悽豔的靈魂。」
我們通俗點解釋,就是聞先生認為即使是唐朝盛世也容不下杜甫這個高貴的靈魂了,他的身體是和可以與古代各種偉人「通靈」的,那些偉大的古人「在他的心靈裡活動,血脈裡運行」。
古語有云:「書中自有顏如玉」,洪爺不喜顏如玉,就是想要在書中找到穿越的辦法,最好能像杜甫一樣隨意「通靈」,畢竟杜甫這本事是聞先生發現的,咱決定穿越去採訪一下聞先生「通靈」的真諦。
於是,洪爺為了見聞先生不露怯,提前聽了一星期的《七子之歌》,決定先從這首歌開始聊起,幻想若自己再唱上兩句,說不定聞先生一高興就把咱當知己了。
洪爺見到聞先生後激動的問:「聽說您是大音樂家,您寫的歌詞我可喜歡了,我們全家都喜歡。我想問一個問題,您會不會去參見金曲獎?」
聞一多在美國芝加哥美術學院門前的留影
聞先生:「這個,我實在不記得我什麼時候寫過歌,你確定你說的不是聶耳或者冼星海?」
聽聞先生此言,洪爺汗流浹背啊,靈機一現,顫顫兢兢的唱了一句:「你可知麥兜不是我真姓••••••」
聞先生打斷了我:「你的發音不對,那叫MACAU,它怎麼會變成歌詞的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訴你那是我1925年3月在美國留學期間創作的一首組詩,共七首,所以叫《七子之歌》。詩詞大意就是講澳門、香港、臺灣、威海衛、廣州灣、九龍、旅大是我們祖國母親的七個孩子,他們陸續被那些強盜國家佔領,我知道他們心裡很苦,我用詩歌感受了他們的苦」
洪爺:「您剛才說的旅大是哪裡?是旅順和大連兩個地方的合稱嗎?」
聞先生:「不要打斷我,歷史都不懂就自己問度娘。我要表達的是感情,我既國家的感情,你理解嗎?你是沒有體會的,你無法理解我們出生在動亂的年代那一代人,我們一生下來就面臨著國家的動亂、改朝換代,我們懂事的時候就天天害怕國家分崩離析、被列強奴役,我們努力學習、我們慷慨激昂,是因為我們感同身受啊,我們明白只有國家強大才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如今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會一天到晚只會亂罵政府,動不動就說國外的月亮的是圓的,還學什麼普世哲學,拜託,先學會什麼是哲學好不好?先知道什麼叫帝國主義、列強好不好?他們七子就像沒親媽的孩子嗎,被割走幾十年,任後娘欺辱,被別國扔石頭。沒媽的孩子像根草,你能想像他們的心總在流血嗎?」
我們都知道聞先生是一位慷慨激昂的演說家,他一講起來臉漲的通紅,洪爺只有聽的份,之前的採訪筆記全都被打亂了,不知道再問什麼了?
想起最熟悉的一首聞先生的詩叫《死水》,就問這個死水···
洪爺:「聞先生,《死水》也是在這個時候寫的嗎?我看到南京著名的秦淮河在十多年前也像臭水溝一樣,就像你寫的那樣,水被綠苔遮蔽了本色、水面上冒著泡沫、還有嗡嗡作響的蒼蠅和蚊蟲,揮之不去的惡臭•••••
可你怎麼能想到用這麼多唯美詞彙來形容這種噁心的臭水溝?」
聞先生詩意大發,親口讀了一遍他的《死水》
「•••••••
讓死水酵成一溝綠酒,
飄滿了珍珠似的白沫;
小珠們笑聲變成大珠,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
聞先生接著講:「我這也是對祖國恨鐵不成鋼啊,魯迅那哥們說,不在沉默中生存,就在沉默中死亡。我那時候和魯迅關係不好,他差不多就點名道姓的罵我了。就是我們新月派寫詩開club的時候,他罵我們是奴才,還拿紅樓夢裡面的焦大比喻我們。他覺得我們的詩太隱晦了,是在向國民政府撒嬌,不若他寫文章的血淋淋有氣勢,就算是我把母親比喻成死水,他也覺得激不起血性。後來我就不恨他了,抗戰爆發後,我也開始後悔自己寫的詩太隱晦了,不如魯迅尖銳,他逝世九周年的時候我還去演講的,講了我多年的心裡話,你要是願意可以抄來看看。」
新月派另一個核心人物徐志摩
洪爺:「我原來寫了一篇文章就叫新月派是一個貴族club,了解到你和徐志摩等人都是歐美留學派,你原本出國留學是學畫畫的吧,後來為啥就改行了呢?」
聞先生:「我一直沒有放棄書畫啊,我不是還在給自己和兄弟們的書畫封面和插圖嗎?1922年我就去了芝加哥藝術學院習美術,回國後發現賣畫不能餬口,連工作都不好找,我就只好教授文學、外語、古詩詞,誰讓我是學貫中西呢?你小時候應該聽過一句話的,我是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洪爺:「我也想哪裡需要哪裡搬,可我搬過去只能墊桌角啊。」
聞先生沒理我,繼續說:「幸好我會畫畫,剛回國那幾年日子還好過,抗戰爆發後什麼都變了。1937年「七•七」事變後不久,北平及其門戶天津相繼失陷,國民政府決定將北大、清華、南開三所中國一流大學合併成臨時大學,在長沙建立西南聯大的前身長沙臨時大學,開學一個月後,因戰事緊逼,危及衡山湘水。1938年2月臨時大學遷往雲南昆明改名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我們和學生分為三個部分從湖南進入昆明,一部分乘車,一部分坐船,我和10位教師200多名學生步行3500華裡最後一批到達。我們給自己的隊伍起名叫湘黔滇旅行團,歷時2個多月,我們一路雖苦,但看遍中國內陸的山川大河,那時候可玩不起相機啊,幸好我會畫畫啊,畫了很多素描。」
聞先生很開心的把他的速寫展示給我看,只顧著炫耀山川的美,也不再談當年路上的苦。
聞先生繼續說:「後來到了昆明日子也不好過啊,雲南昆明物價一度髙於全國,幣值劇貶,我家孩子還多,吃飯的人也多。大學教授是沒有幾個錢的,工資還不夠買米的,孩子餓的哇哇亂叫,我的很多同事靠寫字鬻書賣兩個錢,有些教授老婆還去陪那些美國大兵跳舞貼補些家用。這時候我只能拋棄古典文學的研究,努力鑽研另外一項新的技能——金石篆刻。昆明鄰近產象牙地區,那裡的人喜歡欣賞收藏牙章。我以前雖然也治過印,無非是石章為主,而治石與治牙畢竟不同。我剛開始做牙章的時候,一天都刻不好一枚,以至手指都磨爛,為了吃米飯也只能忍痛堅持了。」
1944年,左1朱自清,右2聞一多
聞先生一遍說,一遍拿出一份舊報紙,「這是我當時治印的廣告」
洪爺費勁的讀上面豎排繁體字:
「浦江清為擬短瞥,梅貽琦、蔣夢麟、熊慶來、楊振聲、唐蘭、朱自清、沈從文、羅常培、馮友蘭、陳雪屏、潘光旦、姜寅清等十二人具名代定《聞一多教授金石潤例》,其短皆云:『秦璽漢印,攻金切玉之流長;殷契周銘,古文奇字之源遠。自非博雅君子,難率爾以操觚;儻有稽古宏才,偶點畫而成趣。浠水聞一多先生,文壇先進,經學名家,辨文字於毫芒,幾人知已;談風雅之原始,海內推崇。斷輪老手,積習未除;佔畢餘閒,遊心佳凍。惟是溫馨古澤,徒激賞於知交;何當琬琰名章,共榷揚於藝苑。黃濟叔之長髯飄灑,今見其人;程瑤田之鐵筆恬愉,世尊其學。爰綴短言為引,聊定薄潤於後。』」
基於多數朋友穿越的經驗不多,洪爺簡單的翻譯一下:黃濟叔為明代刻印名家,其人美髯飄拂,所以喻聞先生之風度;程瑤田乃清代經學名宿,兼精篆刻,用以比擬聞先生的手段。
聞一多治印
這篇文除了這些形容詞外最重要的是「潤例」—— 就是價格。以當時貶值十分可憐之幣值計算,石章每字一千二百元,牙章每字三千元,邊款每五字作一字計,也就是全家勉強夠吃了。
洪爺謝了聞先生回到家,掂量「潤例」二字,想想以前的人物無論買字賣畫,總是請大家訂價格,像聞先生的地位,自有十幾位學士人物一起定價,而現在的書畫家漫天要的價格都是誰定的?
Ps: 本文歷史資料來源於《民國美術辭典》,關注「如鴻歲月」後回復「新月」可看咱們的舊文為什麼說新月派是一個貴族cl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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