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狩獵》於2012年在美國上映,影片講述的是男主盧卡斯因為一個小女孩克拉爾的謊言背負了性侵女童的罪名,受到小鎮居民的排擠和壓迫,好友的憤怒和不信任,愛犬的死亡之後,盧卡斯近乎崩潰,而當克拉爾吐露真相,盧卡斯並未重獲清白,始終活在別人的惡意攻擊中反映人性的故事。
這部影片由丹麥著名導演託馬斯.溫特博格導演,由丹麥「最性感的男星」麥斯.米科爾森主演,影片上映後收穫眾多好評,獲得豆瓣評分9.1分,且榮獲第86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第65屆坎城電影節金棕櫚獎提名。
正如《烏合之眾》中所說:「個人一旦成為群體的一員,他的所作所為就不會再承擔責任,這時每個人都會暴露出不受到約束的一面,群體追求和相信的從來都不是什麼真相和利息,而是盲從,殘忍」。
影片正是通過突出群體在相信女孩編造的謊言之後,對盧卡斯的所作所為反映人性的醜陋和不辨是非的荒唐。
電影的前半部分懸念鋪設出色,後半部分情緒掌控人心,所有角色的心理和行為都是如此真實可信,也因此感到害怕,整部影片的風格就如同北歐的冬天般寒冷,在顫慄中毫不留情的在人性與社會道德中劃上刺骨的一刀。
觀影體驗如身臨其境般痛苦難熬,劇中主角的遭遇讓人有一種心口被擊中的猛烈震撼,這些悲傷或絕望的故事起始於平靜,然而恰是雪崩之前的屏息,冰川裂開之前的細紋。
這部電影為何能夠獲得豆瓣9.1的評分呢?下面我將從劇情介紹和主題思想來分析這部影片的魅力所在,以及挖掘出影片背後想要傳達的內涵給予讀者反思與啟迪。
影片的開始以盧卡斯照顧小朋友的細節為鋪墊,並從側面交代了小女孩的家庭環境,克拉爾因為缺失父母的陪伴與關心,在感受到盧卡斯對她的關愛之後,錯把長輩的關心當成男女之間的愛意,並用幼稚的行動和言語對盧卡斯展開一組示愛動作遞進完成後並接連受挫,用平常在家中所接收到的成人信息投射到盧卡斯的身上,並且編造性侵的謊言報復盧卡斯,以求獲得大人的關注。
大多數的人都會因為看到克拉爾撒謊而對兒童的刻意作噁心生厭惡,但實際上,克拉爾從來都不是將盧卡斯推向深淵的劊子手,她只是因為對被拒絕這件事情找不到很好的理由來維護自己驕傲的自尊心,所以以惡作劇的方式報復盧卡斯。
她並不知道這樣做會帶來怎樣的後果,而當她逐漸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說出真相之後,沒有人認同她的話,所有人都固執的堅信孩子是天真無邪且浪漫善良的,沒有人會認為一個小孩能夠編造出這種事情只是為了報復,所以自作主張的用以為正確的方式來保護他們。
在緊張壓抑的情況下,面對警察的循循誘導她對於原本沒有發生的事情給予肯定,順著大人的思維對每一個問題都點頭承認,而心中惦記著的只有窗外的歡笑聲,她天真的以為,說出大人們想要的答案便可以獲得自由。
當她回到家裡重新感到安全想要說明事實的時候,母親卻抱緊她說:「這可能很難理解,你的腦袋會選擇性的忘記發生過的事,因為回憶總是不讓人愉快的,但它真的發生了,而我們很高興你告訴了我們」。她終於得到了母親的安慰和關心,所以貪婪的享受著被緊緊擁抱的愛意。
在大人們先入為主的主觀臆斷中,將一切相反的信息就這麼輕描淡寫的屏蔽掉了,導致連克拉爾自己到最後,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有沒有真實的發生過。
《狩獵》中的狩獵證是孩童與成人的分水嶺,可僅僅年齡的分別並不代表心智的成熟,孩童面對錯誤懷著本真倒能真誠面對,成人卻披著社會程序與社區道德的硬殼拿著道德大棒傷害他人。
曾聽過這樣一個笑話,7歲的小孩受邀參加一檔訪談節目,主持人問他:「如果現在你是飛機上的駕駛員,飛機在行駛過程中出現意外,但你和40名乘客只有1套降落傘,你會把降落傘給其中的1名乘客還是給自己?」小男孩回答:「我會拿上降落傘跳下去。」
全場的觀眾包括主持人全部哈哈大笑,認為人性本是自私的,連孩子都只知道危險來臨的時候自保,可是這時小孩子望著大人不知所措,一直在哭,主持人問他怎麼了,他說:「我還沒有說完呢,我要先跳下去拿更多的降落傘給其他人,我還會回來的。」
孩子沒有被現實的世界限制想像力,只想用最好的辦法幫助更多的人,而成年人們不僅缺乏想像力,更缺乏從孩子的角度看事情的能力,只是僅僅從字面上理解孩子的意思就妄下斷論。
年幼的小女孩對性侵根本毫無概念,但是負責問詢的老師們卻站在成年人的角度,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了可能發生的事情,並一步步誘導卡拉說出了他們想要的真相。
孩子並不懂得語言的含義,但是卻能讀懂大人的情緒。
他們的回應會依賴著大人的指示,因為他們知道如果想要得到表揚,就必須按照他們的意願行動,所以關鍵是大人想得到什麼,而不是孩子說了什麼。
童言無忌的威懾力足以將成人置於死地,但更怕的是人言可畏的成人世界。
真相是什麼並不重要,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支點,讓自己站在虛妄的道德制高點上隨意批判而獨善其身。
在小鎮上,多數人都不在乎真相,在乎的是事件本身所引發的噱頭和離奇的想像。
原本風平浪靜的北歐小鎮突然出現性侵兒童的事件,喚醒了他們對於道德和正義的「捍衛」,幼兒園的園長在沒有調查清楚事實的真相之前,就以「審判者」的身份自作主張的將「真相」告知了盧卡斯的前妻和兒子,然後在幼兒園的家長會上明確的表達了「我們能夠確定,一個成年人對某個孩子進行了性侵犯」這樣的言論,然後「真相」以飛快的速度傳遍了整個小鎮,看不見的道德在這部電影裡充當了幫兇。
人們常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但是真相往往是多數人壓倒少數人。
所謂「真相」是幼兒園大媽想像出來的噁心畫面,是昔日朋友的不容分說,無關路人的拳腳相加。
每個人都為這種行為所感到憤怒,卻沒有一個人去想要親口查證真相,偏見是倒戈的開始,也是真相的絕境,我們想到的永遠是如何懲處這樣的壞人,而不是壞人是不是真的幹了那件壞事。
人一到群體之中,智商就嚴重降低,為了獲得認同,個體願意拋棄是非,用智商去換取那份令人倍感安全的歸屬感,
於是,在現代社會中,我們被煽風點火,成為鍵盤俠,真相往往不重要,這是我們的狂歡,狂歡之後,我們逐漸遺忘這件事情發生的全部,但是那些被謠言中傷的人,只能默默舔舐傷口,等待結痂的那一天。
「個人一旦成為群體的一員,他的所作所為就不會再承擔責任,這時每個人都會暴露出不受到約束的一面,群體追求和相信的從來都不是什麼真相和利息,而是盲從,殘忍」
《狩獵》的片名來自片中的成人禮,兒子可以取得狩獵證,成人儀式意味著一個人能獨立行事,能夠自我控制,但是《狩獵》卻告訴我們,成人世界和整個社會,他們未必能夠分辨是非,年歲的增加不代表心智的成熟,群眾的盲動和愚昧更令人崩潰。
他們看似伸張「正義」,卻不以真憑實據為依據,他們看似維護「公正」,卻不以事實求是為準則,他們看似「通情達理」,卻在種種行為舉止中透露出令人作嘔的氣息。
如果我們以一種片面的角度去斷定某些人和事物的對錯,那麼這種觀念遠比散播謠言的始作俑者惡劣的多,才是釀成罪惡的源泉。
畢淑敏曾說:「你可以跪在泥裡,但是你不可以把汙泥抹上整個世界的胸膛,並用煞有介事的口吻說到處都是汙穢。
言論自由的世界,我們可以隨意的發表自己的意見,但是還是希望,不要成為了別人的工具,而要注重事實和證據。
能說出口的委屈都不叫委屈,最大的委屈是承受不白之冤還百口莫辯。
影片通過將小鎮居民因聽信謊言對盧卡斯施以暴行和盧卡斯被誤解的行為進行強烈的對比,突出了人性的善和惡。
在剛陷入這樁「性醜聞」時,盧卡斯並沒有做出太多出格的行為,始終保持著理性和克制,在得知院長擅自通知他的前妻和兒子馬庫斯之後,他也是冷靜的懇求無論如何不要打擾自己的家人,憤怒的人們以殺害盧卡斯的愛狗芬妮來表達自己心中的不滿,他依舊沒有爆發,只是冒雨埋葬了它。
他以為沉默 和退讓能夠緩解憤怒,但在別人的眼中只是愧疚和默認,當他開始反擊的時候,才為自己找回了權力和尊嚴。
當聖誕日去超市買東西遭到員工的暴力對待,像丟垃圾一樣被丟出門外的時候,盧卡斯用額頭進行回擊,堅持自己有自由在超市買東西的權力並要回了屬於自己的東西,在教堂中的爆發引起了好友的注意並最終得到了諒解。
善良和周到能體現一個人的素質和教養,但是不應該是別人拿來無限制索取的武器。
英國哲學家布萊克曾說:「善良是被動的」,因為善良,所以習慣性被動順從,不能主動決斷,所以總是被安排和妥協,只有主動出擊,才能捍衛自己的權利。
《狩獵》以獨特的角度為觀眾解讀了現實中弱肉強食的叢林規則,在沒有涉及到利益衝突和突破原則底線的時候風平浪靜,如果平衡被打破,善良便會成為致命傷。
正如影片中的男主,無條件的相信法律會還給他尊嚴和自由,卻低估了眾人源於人心的偏見和暴戾,也高估了群眾面對爭議時的理智和共情,而當他依靠自己的力量進行反抗回擊的時候,卻得到了他應有的權力。
影片的所謂幻想其實並不過分,這種滑稽天方夜譚似的連鎖事件時刻在我們所處的現實世界中真實上演,如果你細心留意。
麋鹿在影片中其實就代表著盧卡斯,心存善意的盧卡斯就像毫無防備的麋鹿在叢林中穿梭,躲在身後的獵槍不斷的關注著他的行動,而他卻暴露在大眾的視野中被動的 等待獵殺。
善良需要武裝,它在必要的時候需要以對等的姿態告訴眾人,它不是身負罪孽的獵物,而眾人也不應該成為狙殺善良的獵人。
影片的結尾男主並沒與看清楚那個朝他開槍的人,暗示了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是那個開槍的狩獵者。因為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隱藏著對他人的偏見和對世界的惡意。
揭露謊言是尋找真相的開始,認知的覺醒是成長的信號,如何才能在傲慢與偏見的叢林規則中尋求自保,才是我們生活的永恆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