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還在肆虐時，印度政府給中國投資者又「添堵」。
4月18日，印度工商部下屬的工業和內部貿易促進部（DPIIT）發布通告，修改現有外國直接投資政策（FDI）：與印度接壤的國家，其在印度的投資必須在政府路徑（government route）下進行，也就是說，必須獲得政府的批准。
此政策原來只針對巴基斯坦、孟加拉國，這次修改只能被解讀為針對中國，因為雖然與印度接壤的國家還有緬甸、不丹、尼泊爾等，但是這些國家的投資者在印度並不活躍。
名義上，DPIIT表示，該舉動是為了防止在因疫情引起的經濟放緩期間，外國資本對印度公司進行投機性收購。
4月20日，中國駐印度使館新聞發言人嵇蓉回應，印度疫情爆發後，中國企業積極行動，第一時間捐款捐物，幫助印度抗疫。中國投資拉動了印度手機、白色家電、基礎設施建設、汽車等行業發展，給印度創造大量就業崗位，是互利共贏的合作。印方的行為不僅違背WTO非歧視性原則，而且與貿易及投資自由化、便利化大方向背道而馳。
中國駐印度使館發言人嵇蓉回應
當日晚，印度官方智庫NITI Aayog的執行長Amitabh Kant接受採訪時回應，如果中國資本是綠地投資，印度應該歡迎。所有在印度的中國製造業都該繼續投資下去。
針對中國
此次修改主要針對第3.1.1條「適格投資者」，修改後的條例為：
非居民實體可以在印度按照FDI政策，對除特定受限行業外的領域投資。但與印度接壤國家的實體和公民，或該投資實際受益人來自上述國家，必須通過「政府審批路徑」才能投資印度。此外，巴基斯坦公民和巴基斯坦實體投資印度，除了需要通過「政府審批路徑外」，在原有FDI限制的行業外，也不能投資國防、航天和核能等領域。
對於轉移印度當前實體或未來投資實體所有權的，不論是直接還是間接，實際受益的所有人如來自上述條款中涉及的國家，則交易也需要政府審批。
簡言之，與印度接壤的國家都只能在政府審批路徑下進行投資。
嵇蓉表示，這一政策對中國投資者的影響不言而喻。截至2019年12月，中國在印累計投資已超80億美元，遠遠超過印度其他幾個陸上接壤國家在印投資額總和。
熟悉中國在印投資流程的行業人士告訴志象網（The Passage），原先中國投資者對印度企業注資走自動審批流程，向印度企業事務部（MCA）提交股權認購申請後，再向印度央行（RBI）提交 FC-GPR (Foreign Currency- Gross Provisional Return，外幣-預繳總收益率)等相關報備文件，即可完成自動審批，只需若干工作日。
而修改後，中國資本走政府審批流程，RBI會根據具體投資行業要求各部門出具審批函（No Objection Certificate，NOC），拿到各部門審批函後，RBI才會出具最終審批。接著，投資者再向企業事務部提交申請材料。整套流程走下來大概需要一年時間。
為何在此時針對中國？
印度政府此次修改FDI條例的理由，是為了防止在因疫情引起的經濟放緩期間，外國資本對印度公司進行投機性收購。
但印度《經濟時報》稱關鍵觸發因素是，不久前中國人民銀行宣布增持印度HDFC銀行股票至1.01%。2020年1至3月間，中國人民銀行累計持有HDFC 1750萬股，價值約300億盧比。
4月12日，印度國大黨領袖拉胡爾·甘地（Rahul Gandhi）曾在社交媒體上發表對此次增持事件的看法，呼籲政府禁止外資投機性收購印度企業。他表示，「（疫情下）大規模經濟放緩削弱了許多印度企業（的估值），使它們成為吸引收購的目標。在國家危機之際，印度政府不得允許外國利益集團控制任何印度企業。」
4月18日，DPIIT宣布修改外國直接投資政策（FDI）後，拉胡爾回應到「感謝政府注意到我的警告，並修改了FDI。」
印度國大黨領袖拉胡爾·甘地呼籲政府禁止外資投機性收購印度企業
印度媒體還援引政府消息人士消息稱，很多中國投資實體存在威脅，這是印度將中國的投資視為風險的原因。
消息人士還表示，政府修改FDI條例的考慮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疫情的發展幫助政府迅速下了決心。此舉恰逢德國、義大利、西班牙和澳大利亞等國為阻止中國投機性資本而設立類似壁壘。
對於印度政府為何在此關頭修改條例，印度大恆竺成（Linklegal）律師事務所合伙人Santosh Pai（中文名：白大山）解釋到，近些年印度擴大了對外直接投資的開放程度，允許海外資金在自動審批情況下進入大多數行業。2017年，印度還廢除了外國投資促進委員會（Foreign Investment Promotion Board，FIPB）。其實，在FIPB被廢除時，印度就應該建立一種機制，以應對外國直接投資政策中的國家安全問題或黑天鵝事件。
對中國投資者有什麼影響？
儘管政策的細則還沒有出臺，但它已經在中國投資者中間造成不安。
條例修改後，中國投資者的每一種投資都要經過政府審批，但這可能不是政府的初衷，而且條例執行起來也有難度。
白大山還表示，此舉動將影響中國投資者的情緒，其對上市公司的投資也將受影響，而這正是此次修改條例的真正目的。但政府不太可能限制中國投資者投資私營公司，或通過風投基金投資初創企業，之後政府可能會對這些問題作進一步闡釋。
此次政策修改還存在諸多爭議，DPIIT的初衷是為了防止中國趁疫情收購印度上市公司，但是，在通告中，卻將範圍擴大到所有中國投資。那麼，中國對印度的綠地投資、風險投資以及對私營企業、非上市公司的收購包不包括在此次的限制範圍？
白大山認為，首先， 私營企業或非上市公司的收購不受限制，如果政府對此限制將減少公司的潛在投資者數量，導致估值壓低，也可能導致破產和失業；其次， 綠地投資不受限制。因為綠地投資是中國投資者為建立新工廠和創造就業機會帶來的投資。自2014年以來，中國一直是印度增長最快的外國直接投資來源國，如果綠地投資被限制，將損害中國投資者的積極性。
最後， 風險投資不受限制。在Zomato、Swiggy、BigBasket、Makemytrip、OYO、Ola和Snapdeal等投資案例中，大多數「中國投資者」來自離岸地註冊的風投基金，或者是在美國或香港證券交易所上市的投資者，追溯其最終受益人非常困難，基本不可能。
印度國內引爭議
DPIIT宣布要修改政策，迎合了因為疫情導致的對華敵對情緒，印度多數主流媒體表示，支持對中國資本加大審查。
南佳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Nangia Andersen LLP）董事桑迪普金亨瓦拉（Sandeep jhunghunwala）支持限制中國資本。他對印度《經濟時報》表示，「在過去幾年裡中國資本迅速進入印度，投資了印度30家獨角獸中的18家。現今，印度正好通過阻止投機性收購，有效應對中國科技企業迫在眉睫的挑戰，來維護印度初創企業的長期生態系統。」
在決定修改FDI條例前，中小型企業也曾致函中央政府，希望中央政府將FDI政策從自動審批改為政府審批，以暫時停止外國直接投資，防止投機性收購。
印度智庫觀察者研究基金會（ORF）的主席Samir Saran和初級研究員Akhil Deo認為，在做出政策抉擇前，印度必須全面提高其監控中國經濟風險的能力，要辨別涉及國家和經濟安全的投資。但並不是所有的中國投資都對國家安全構成威脅。例如，與印度的科技行業相比，中國在汽車行業的投資不太可能構成安全風險。
不過，也有相當一部分人對此表示明確反對。印度財政部前顧問莫漢在《印度經濟時報》撰文《資金沒有國籍》，他反問：中國的資金和韓國的、英國的有什麼差異，為何要區別對待？而且，目前DPITT的通告，不分青紅皂白，將中國的綠地投資和褐地投資不加區分，而對每一件投資都要單個審核。
他還反問，就連印度自己的大公司都不願意在本國內投資，為什麼要限制中國資金？
印度Orios Venture Partners合伙人Rehan Yar Khan認為，中國資本對印度初創企業非常重要，新FDI政策可能破壞印度每年20億至30億美元的風投注入規模，也會打擊中國資本的投資積極性。同時，不僅來自中國的資本將受影響，在模里西斯、新加坡、開曼群島等離岸中心註冊的中國投資者也將受影響。他認為，政府應該考慮特殊情況，否則，初創企業可能會缺乏資金，或向新加坡轉移。
Orios Venture Partners合伙人Rehan Yar Khan反對限制中國資本
4月20日，印度智庫NITI Aayog的執行長Amitabh Kant表示，如果中國資本都是綠地投資，我們應該大力歡迎。所有中國製造業公司都應該繼續投資印度。
印度智庫NITI Aayog的執行長Amitabh Kant
印度的FDI新政雖然可能一時傷害中國投資者的興趣，不少印度投資者認為，這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而這一政策尚未生效，它必須得到印度央行的批准。業內人士認為，屆時印度央行將會出臺更明確的政策。
參考連結：
https://www.news18.com/news/business/with-china-in-mind-centre-tweaks-fdi-policy-to-discourage-opportunistic-investments-in-indian-firms-amid-covid-19-pandemic-2583065.html
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economy/policy/india-steps-up-scrutiny-on-investment-from-china-and-its-neighbours/articleshow/75219816.cms?from=mdr
https://www.medianama.com/2020/04/223-china-investment-india-foreign-investment/
https://www.ebizfiling.com/blog/how-to-file-rbi-form-fc-gpr/
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economy/policy/great-wall-for-china-shaping-chinas-misbehaviour/articleshow/75239215.cms
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blogs/et-editorials/boost-not-restrict-foreign-investment/
作者：陳燕妮 劉荻青
本文原創首發於志象網微信公眾號（ID：passagegroup）。
志象網，見證中國科技企業全球化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