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宋冬野首張個人專輯發行。
你可能不喜歡民謠,覺得是無病呻吟般沙啞地吼叫,但這張專輯我認為是一組特別的詩,不怎麼優美,也不怎麼震撼,但就像一根弦籤在了自己身上,時不時會撥動一下,體會到不一樣的感覺。
這是一個逝去的故事,一個城市漫遊者的安和橋北。
安和橋,取」安瀾、平和「之意,原本充滿詩意的石橋現如今變成一團沒有靈魂的鋼筋水泥,讓這張專輯的基調充滿了回憶和思念。
這幾首歌很真誠和簡單,仿佛茫茫沙漠中,下起了雪。
《莉莉安》
「她發現孤獨的人準備動身,於是就禱告著黃昏,直到夜裡她轉頭聽見,悲傷的嗚咽」
莉莉安是一個精神分裂的姑娘。
她幻想出兩個人格,一個男孩C,一個女孩L,後來他們相愛了。「一個善良的女子,長發垂肩」
但那個男孩人格消失了,她愛的人離開了。「翠綠的衣裳在爐火中,化為灰燼,升起火焰一直燒到黎明」
女孩人格L又開始分裂成兩個女孩,一個L,一個J。「她已來臨」
後來女孩L讓J去找男孩,「一直到那女子,推開門離去」
L猜測男孩一個人在海上,他應該很孤獨吧。「在離這很遠的地方,有一片海灘,孤獨的人他就在海上,撐著船帆」
L對J說如果你找到男孩就告訴她你的名字,也是我的名字。「如果你看到他,回到海岸,就請你告訴他你的名字,我的名字」
她自言自語
你的名字,我的名字,莉莉安。
三個人格的慢慢尋找。
《斑馬斑馬》
「斑馬斑馬,你不要睡著啦」
斑馬是一個象徵,象徵著一個女孩,一個被人傷害過的女孩。
一位流浪者碰見了她,如同很多故事裡的一樣,一個苦命的人喜歡上了另一個苦命的人。「再給我看看你受傷的尾巴,我不想去觸碰你傷口的疤,我只想掀起你的頭髮」
斑馬是群居動物,單獨一隻斑馬是無法入睡的,所以「斑馬斑馬,你不要睡著啦」
在這個繁華的都市裡,女孩並不喜歡這個一無所有的流浪者,「你的城市沒有一扇門為我打開啊,我終究還要回到路上」
女孩其實有喜歡的人,是個傷害過她的人,一個戲子,「你隔壁的戲子如果不能留下,誰會和你睡到天亮」
女孩屬於這座城市,流浪者希望斑馬能找到真心陪它睡覺的人,但那個人永遠也不是他自己,所以這座城市沒有挽留流浪者的東西,他只好離開。「斑馬斑馬,你睡吧睡吧,我會背上吉他離開北方」「斑馬斑馬,你睡吧睡吧,我把你的青草帶回故鄉」
流浪者在離開時仍心存眷戀,希望她不要忘記自己,「斑馬斑馬,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強說著憂愁的孩子啊」
他更希望女孩要照顧好自己,他怕自己走後還會有人傷害她,雖然自己也是那麼的無能為力,「斑馬斑馬,你不要睡著啦,我只是個匆忙的旅人啊」
後來流浪者還是尊重了女孩的決定,「斑馬斑馬,你睡吧睡吧,我要賣掉我的房子,浪跡天涯」
可以說是胖子最痛苦無奈的一首歌了。
《董小姐》
「董小姐,我從沒忘記你的微笑,就算你和我一樣,渴望著衰老」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想著安和橋下的第一段戀情。董小姐很孤傲,雖然他記得她的微笑,但她不開心的樣子更讓自己心動,「你嘴角向下的時候很美,就像安和橋下,清澈的水」
他回憶著過去,一個心情複雜的他遇見了表面直率的董小姐,「我也是個複雜的動物,嘴上一句帶過,心裡卻一直重複」
時鐘突然速度加快,時光飛逝流過,一切畫面好像一頁書紙,翻過就只有下一章了。「鼓樓的夜晚時間匆匆,陌生的人,請給我一支蘭州」
後來他們分手了,他仍記得那天的場景,「董小姐,你熄滅了煙說起從前,你說前半生就這樣吧,還有明天」
他們之前應該分分合合過幾次吧,但這次是真的無法再回首了,「你可知道我說夠了再見,在五月的早晨,終於丟失了睡眠」
他在掙扎,在回憶裡掙扎,「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董小姐,你才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
他應該感到很無力,可能是自己不能給董小姐真正想要的,「愛上一匹野馬,可我的家裡沒有草原,這讓我感到絕望,董小姐」
他不相信,他覺得董小姐還是喜歡自己的,「所以那些可能都會是真的,董小姐,誰會不厭其煩的安慰那無知的少年」
他想掙脫一切束縛帶董小姐走,「我想和你一樣,不顧那些所以,跟我走吧,董小姐」
他留存最後一份輕狂,「躁起來吧,董小姐」
安和橋真很有故事。
《關憶北》
「當你再次和我說起,青春的故事」
關憶北是個人名,應該也象徵著一處地域。
他是個北方人,如今四處奔波來到南方,「我正在下著雨的無錫,乞討著生活的權利」
江南很美,但他還是心念著北邊,「前一天早晨,我睜開眼已是江南,他們說柔軟的地方,總會發生柔軟的事」
他想起了關憶北,一個年少時期的女孩,「那年的舞臺上,說謊的人一直歌唱」
他們是在音樂教室裡認識的,「有一天我又夢見,那個裝滿樂器的教室,你還站在門口,一臉羞澀的表情」
但夢終究是現在才做的夢,他突然想起女孩說過,「你說這麼多年你還沒找到,讓你心動的男人」
他覺得這些都是過往雲煙的東西,「青春和瞎子一起變成了啞巴,今天扯平了我們的當年,分食了理想」
北方才是最美的,就如她的名字一樣,既是故鄉,也是過往,「你可知道你的名字,解釋了我的一生,碎了滿天的往事如煙,與世無爭」
等到多年後回去早已物是人非,「當你裝滿行李回到故鄉,我的餘生再也沒有北方」
這是一首詩,一首在南方寫的關於北方的詩。
《安和橋》
「讓我再看你一遍從南到北,像是被五環路蒙住的雙眼」
安河橋北是北京四號線地鐵線終點站,這是一個目的地,是宋胖子的回憶,關於自己奶奶的回憶。
奶奶應該給幼時的胖子講過很多故事,「請你再講一遍關於那天,抱著盒子的姑娘和擦汗的男人」
長大後胖子去了南方,離別總是發生在秋天,總是伴隨著不舍,他安慰著奶奶,仿佛也在安慰著自己,「讓我再嘗一口秋天的酒,一直往南方開不會太久」
他想起了小時候每次晚回家奶奶都在門口等自己,沒有抱怨,只是深情地在訴說,「讓我再聽一遍最美的那一句,你回家了我在等你呢」
美好的回憶都在夏天,在往後的夏天裡奶奶卻走了,「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樣回不來」
他年輕的時候應該給奶奶吹過很多牛,讓奶奶覺得他已經長大了,「我知道吹過的牛逼,也會隨青春一笑了之」
代替夢想的也只能是勉為其難,他只好拼命打拼,被城市所囚禁,但卻用自己的努力報答著逝去的奶奶,「讓我困在城市裡,紀念你」
但總有那麼一些時候他會像碎掉的鏡子,滿地折射著破碎的回憶,「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你一樣回不來,我已不會再對誰滿懷期待」
他望著天空,希望奶奶能看見自己,讓她知道自己也經淡然了,不再那麼撕心裂肺,「我知道這個世界,每天都有太多遺憾」
他也會溫柔地說著,「所以你好,再見」
這首充滿沉重鼓聲和悠揚馬頭琴聲的歌,是向天堂的人寄去的信件。
這張專輯寫滿了在城市裡的漫步者所經歷的故事,將自己的情感和靈魂所溢出,在愈發冷默的城市中,我們往往能感受到宋冬野的傾訴,在流淌著詩意表達之中,感受著超越平實的往事。
最後借專輯簡介結尾:
他
在蓉城的祠堂敲打耳鐘的空靈,
在太湖樵頭嘗過醉人的雨。
在築城折下臘梅看盡風塵把酒,
在金陵的閱江樓巔覽望江淮。
在西湖岸邊撐起一把紙傘,
在鳳凰城賀蘭山下輕嗅刺玫。
在商都品笑白居不易,
在瀏陽河映出的星光裡記起奶奶的微笑。
在金城的河床裡蕩起黃河謠,
也在這裡點燃一支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