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剛和大家分享過一則12歲智障女孩被多人性侵、兩次流產的新聞。新聞中加害者的喪盡天良、少女一家的悲慘無助,無不讓人心冷絕望,痛心於這個世界對弱者的惡意。
這讓我想到一部剛出不久的日本電影,講的是一個自閉症女孩和她哥哥的故事——《海角上的兄妹》。
女孩名叫真理子,一直與跛腳的哥哥相依為命。
兩人平常就住在逼仄破爛的小屋中,生活十分艱難。
因為真理子患有自閉症,照顧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意外狀況經常發生。
這天,真理子又一次不知道去了哪裡,擔心受怕的哥哥只能出門四處尋找。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真理子後,才發現她和城鎮上的一個男人發生了關係,對方還給了她一萬日元。
哥哥當即訓斥了真理子一頓,然後看著她把錢塞進了儲蓄罐。
為了防止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他直接把妹妹鎖在了家裡。
但悲劇的是,不久之後,哥哥接到了被工廠辭退的消息。
兄妹倆一下子沒有了穩定的經濟來源。哥哥又是打零工,又是找朋友借錢,可都無法維持生計。
很快,兩人的生活就陷入了絕境——
房東看他們遲遲交不出房租,直接剪斷了電線:
買不起食物,他們只能到垃圾堆裡,找別人扔的東西吃:
連垃圾堆裡的食物也找不到的時候,真理子甚至餓得直接去吃紙。
事情發展到這步田地,走投無路的哥哥只能狠下心來,帶著真理子去賣春。
然而,賣春也不是想像中那麼容易。
起初,他們到路上攔大車司機,結果遭到對方碰瓷。
後來,他們到街上尋覓客戶,又直接被地頭蛇給盯上了。
對方暴打了哥哥一頓,還讓他眼睜睜看著他們和真理子做不可描述的事……
但在這個過程中,哥哥才意識到,真理子是一個有性癮的人。
打那以後,哥哥內心的罪惡感便消失了,帶著真理子賣春也變得理所當然。
他還製作了小名片四處發放,真理子接待了不少人,兄妹倆的生活也因此得到好轉。
這些名片吸引到了一群中學生。
他們在搞校園霸凌,逼一個男生破處,於是聯繫上了哥哥。
但哥哥萬萬沒想到,就在那個男生和真理子滾床單的時候,另外幾個中學生突然撲了上來,想搶走他的錢包。
情急之下,哥哥氣得直接用排洩物攻擊了對方,才終於把這些中學生嚇跑。
更糟心的是,沒過多久,真理子被查出懷了身孕。
他們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誰,更不要談養育孩子的問題,就算是墮胎,也需要七八萬日元的費用,會把他們這段時間積攢的錢全部掏空。
在這種情況下,哥哥首先想到了一個似乎很喜歡真理子的侏儒嫖客,於是告訴對方孩子是他的,希望對方能夠跟真理子結婚。
然而對方一聽這話,立馬認定哥哥是敲詐,矢口否認自己喜歡真理子,直接閉門謝客。
於是,哥哥又陷入了無計可施的境地,他想讓真理子墮胎,又不甘心賺到的錢就這樣打了水漂。
在苦苦掙扎之際,他甚至一度對真理子起了殺心,找來一塊石頭打算砸死她,就此告別這個「累贅」。
可在他舉起石頭的一瞬間,又發現自己終究還是不捨得傷害妹妹,痛哭著放下了石頭。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用錢去給真理子做流產手術。
在影片最後,因為有人被辭退,哥哥被重新請回了廠子。
真理子卻像片頭一樣,又一次地失蹤了。
當哥哥找到她時,她正一個人望著大海,在她回頭的那一瞬間,哥哥剛好接到了一個電話。
整部影片就在哥哥接起電話的一刻,戛然而止。
那麼,他們以後的生活會變好嗎?也許會,但更大的可能是不會。
從設定上看,這部《海角上的兄妹》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陳果的前不久的那部獲獎作品《三夫》。
這兩部電影的女主都因患有疾病,看上去痴呆瘋傻,也都對性上癮,並在種種因素下成為了妓女。
但是,不同於《三夫》中病態極端的政治指向,本片藉助這個荒唐扭曲的故事,刻畫的是弱勢群體無解的苦難,用性癮反襯人連基本生存都無法維持的極端困境。
真理子和哥哥是被社會所拋棄的人,他們的跛腳和自閉意味著「殘缺」,使得他們無法像普通人一樣獲取社會資源。
因此,他們的欲望也是被全面壓制的。
在連吃飯都難以保障的前提下,愛與被愛、自由和理想,對他們來說都過於遙遠。
同樣是關於邊緣弱勢群體的故事,在李滄東的《綠洲》中,儘管男女主角受到了來自外界的驅逐與壓迫,但他們仍然擁有一份溫暖,可以用彼此的愛情來抵擋人世間的寒冷。
而在本片中,弱勢群體之間也沒有什麼溫存,只有相互碾壓。
在真理子那裡,身為侏儒的嫖客不必承受別人那樣的嘲笑和諷刺,單純的真理子給了他無盡的美好和歡愉。
可是,當得知真理子懷孕時,他卻為了保全自己,對之避而不見,拒絕給真理子任何安慰和幫助。
在侏儒看來,真理子無論多麼讓他歡心,終究不過是花錢買來的消遣罷了。
真理子沒有資格獲得愛情,她能夠依靠的只有哥哥。
而同樣值得玩味的,還有哥哥用人體排洩物擊退中學生的那場戲。
從影像上來看,這種粗糲生猛的作風,很可能會讓不少觀眾生理不適。但事實上,正是這番對觀眾的冒犯之舉,直白地傳遞出影片所持有的強烈態度。
在主流的敘事邏輯中,學生代表著未來和希望。
但在本片中,學生們搞校園霸凌、嫖妓、搶劫,形象是非常惡劣的。
綜合兄妹倆受到的各種摧殘,這幾個學生的作為,更加強烈地表現出整個社會系統性的黑暗墮落和喪失希望。
而哥哥用下流的手法反擊,不僅體現出弱勢群體被逼上絕境後的心酸,更暗合著一種「世界以痛刺我,我只有報之以翔」的戲謔,表達的是導演對整個骯髒世界的控訴。
事實上,這種符號性隱喻的運用,在本片中還有很多。
比如,當那個中學生破處後,被哥哥問到感覺如何時,他表示有一種「海的味道」。
這個氣味性的描述,和奉俊昊《寄生蟲》中的「地鐵味」異曲同工,都代表了弱勢群體身上無可避免的特質,以及他人的敏感和嫌棄。
除此之外,片中哥哥差點用石頭砸死真理子的設計,也與《寄生蟲》的轉運石橋段撞了車。
不過,相比《寄生蟲》中用石頭來象徵底層對階級躍遷的痛苦執念,本片中的石頭,是哥哥與真理子糾結難捨的親情羈絆的化身。
其實,不僅這部電影裡有諸多細節和《寄生蟲》異曲同工,導演片山慎三和奉俊昊也有不少淵源,奉俊昊作品《母親》的副導演就是他。
所以,作為片山慎三首次擔任導演而拍攝的本片,不經意間流露出奉俊昊作品的一些特色,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總的來說,儘管這部電影的一些情節和畫面,過於驚世駭俗,會讓人感到不適;儘管它所描繪的故事過於殘酷,會使人致鬱,但它仍然是一部值得觀看的作品。
我想,對於現實中的黑暗,不是我們不去觸碰,它們就不存在;對於發生在世間的慘劇,不是我們自主屏蔽,它們就會改變。相反,只有勇敢地正視它們,才是走出了解決問題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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